接下来的两天,他们深居简出。
于朦胧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民宿房间里修改编曲,完善在洱海边和古镇街头获得灵感的新歌。
苏念渔则更加专注地通过网络关注外界动向,同时规划着离开白沙古镇的路线和时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与古镇外表的宁静祥和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然而,命运的齿轮有时转得比计划更快。那个女游客随手发布的短视频,在经过两天的发酵后,终于还是触及到了某些不该触及的神经。
第二天傍晚,天色阴沉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雪山山顶,空气潮湿闷热,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于朦胧弹琴有些烦闷,或许是天气影响,也或许是心底那丝不安在作祟。他放下吉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逐渐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和尘土。
于朦胧念渔,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他转过身,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连续的高强度创作和紧绷的情绪,确实需要一点空间来缓冲。
苏念渔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糟糕的天气,眉头微蹙。
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潜在的风险让她不敢掉以轻心。但当她看到于朦胧眼底那抹努力压抑的疲惫和躁意时,心软了一下。
他一直很配合,很努力,不能把他当成易碎品完全禁锢起来。
苏念渔天气不好,可能要下大雨。
苏念渔就在附近走走,别超过半小时,戴上帽子和口罩。
她最终妥协了,但附加了条件,同时将自己常用的那顶浅褐色宽檐帽递给他,这帽子能较好地遮挡面部。
于朦胧(接过帽子,眼神微亮)好,我很快回来。
他戴上帽子和口罩,将帽檐压得有些低,确保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下,然后轻轻推门走了出去。
苏念渔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心里那根弦始终绷着。她走到窗边,注视着楼下小巷的入口,打算就在这里看着他回来。
于朦胧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着,古镇在暴雨前的狂风中显得有些凌乱,游客稀少,大多躲进了沿街的店铺或咖啡馆里。
他享受着这片刻的独处,虽然戴着口罩呼吸有些不畅,但能自由地行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感受风的气息,已经是一种奢侈。
他拐过一条相对热闹些的街道,这里有几家酒吧和纪念品商店,灯光比他们居住的偏僻小巷要亮一些。
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想尽快穿过这片区域,回到更安静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经过一家酒吧门口时,一个刚从里面出来、满身酒气的年轻男人,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
那男人脚步虚浮,眼神却带着一种网络浸淫过度的麻木和挑剔。
他的目光在于朦胧遮挡严实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落在他那身与普通游客无异的、但难掩清隽气质的穿着上。
突然,那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猛地睁大,酒意似乎都醒了几分。
他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划动着,似乎在翻找什么图片或视频。
紧接着,他抬起头,再次死死盯住于朦胧,尤其是他那双在帽檐阴影下依然清晰可见的眼睛。
路人(带着不确定和兴奋的尖叫)于朦胧?!你是于朦胧?!
这一声喊叫,在寂静的暴雨前奏中显得格外刺耳。
于朦胧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甚至没有回头,本能地加快脚步,想要迅速离开。
但那个男人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他一边踉跄着追上来,一边举起手机对着于朦胧拍摄,声音也拔高了八度,带着发现猎物般的亢奋。
路人卧槽!真是你!于朦胧!那个被雪藏、抄袭、现在混得像条丧家之犬的于朦胧?!
“抄袭”、“丧家之犬”这些尖锐的词语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于朦胧的耳膜。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呼吸变得急促,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但他记得苏念渔的话,不要回应,不要纠缠,尽快脱身。
他继续往前走,几乎是小跑起来。
可那男人的叫嚷已经吸引了注意,旁边酒吧里又走出来几个同样年轻、看起来无所事事的男男女女,好奇地张望着。
路人(对同伴喊道)快看!是于朦胧!那个过气糊咖!网上都锤死了的抄袭狗!
路人哪儿呢哪儿呢?让我拍拍!让我拍拍!发网上肯定有流量!
更多的人举起了手机,镜头像一个个黑洞洞的眼睛,对准了那个在风中试图逃离的孤独身影。
窃窃私语和毫不避讳的嘲讽声此起彼伏:
路人真是他啊?怎么混成这样了,在街头卖唱那个视频是不是他?
路人看着挺可怜的,不过抄袭不可原谅!
路人(恶意地)喂!于朦胧!唱首歌听听啊?是不是只会抄别人的歌啊?
狂风卷着沙尘吹过,吹动了于朦胧的帽檐,他下意识抬手按住,这个动作却让他的脸更清晰地暴露在了一些镜头下。
灯光闪烁,人影晃动,恶意和好奇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在街道中央。
他孤立无援,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个被媒体长枪短炮围攻、百口莫辩的时刻,冰冷的绝望感再次从脚底蔓延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