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的排风系统转得嗡嗡响，仍压不住牛油锅底沸腾的香气。暗红的汤汁在铜锅里翻涌，裹挟着辣椒、花椒和各式香料，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把周遭的空气都染得又麻又辣。沙曼把刚涮好的肥牛卷塞进嘴里，油星子沾在唇角也顾不上擦，含混不清地碰了碰蓝天画的胳膊肘，眼神里的促狭几乎要溢出来
沙曼天画，还嘴硬呢？你和东方末什么时候才要开窍？
蓝天画手里的竹筷顿了顿，夹着的虾滑在半空晃了晃，差点掉回锅里溅起红油。她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耳尖却像被锅底的热气熏过似的，悄悄泛了点薄红。桌布是喜庆的大红色，衬得她那点不自在愈发明显。她飞快瞪了沙曼一眼，筷子在锅里搅了搅，捞起几个圆滚滚的鹌鹑蛋堆进碗里，试图用食物堵住对方的嘴
蓝天画开啥窍，我只是觉得他怎么还不来？以前聚会他不是最早到的吗？
这话刚落，洛小熠的声音就带着笑意插了进来。他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转着手里的可乐罐，铝皮摩擦的轻响混着他的调笑，在喧闹的店里格外清晰。他仰头灌了口可乐，喉结滚动时，额前的碎发跟着晃了晃，笑得一脸“我都懂”
洛小熠说不定他去给你买草莓蛋糕了呢？等会儿准捧着盒子进来，板着脸说“笨女人，别人送的，不吃浪费”
蓝天画洛小熠！
蓝天画的脸瞬间像被泼了热汤，腾地一下热了起来。她攥着筷子往对面的桌子上一拍，力道不大，却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桌上的玻璃杯轻轻晃了晃，映出她瞪圆的眼睛
蓝天画百诺！快管管你家洛小熠！再让他胡说八道，我下次就把他跟流浪猫打招呼的照片发去空军群里！
她记得清清楚楚，上次训练基地附近来了只三花猫，洛小熠愣是蹲在路边跟猫“喵呜”对话了十分钟，那傻样被她拍下来发给百诺看
百诺正低头帮洛小熠撇掉碗里的香菜，纤细的手指捏着两根牙签，动作轻柔又专注。她闻言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目光落在洛小熠脸上时，带着点无奈的纵容。指尖轻轻捏了捏洛小熠的手腕，语气清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百诺别闹她了，东方末应该快到了
洛小熠立马收了笑，像被按了开关似的，凑到百诺耳边小声嘀咕
洛小熠知道了诺诺
那乖顺模样让旁边的凯风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眼底漫过一丝笑意
沙曼笑得前仰后合，肩膀都在抖，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地上。她刚要再调侃两句，火锅店的玻璃门突然被“吱呀”一声推开，冷风裹着细碎的雪沫子灌进来，瞬间冲淡了些许牛油的腻香。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一个挺拔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那里，正是东方末
他穿着件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得老高，几乎抵着下巴，把半张脸都藏在衣领里。冲锋衣的料子被风吹得有些鼓，沾着点湿冷的潮气，一看就在外头待了不少时候。他左手戴着副黑色手套，右手却没戴，指尖冻得有些发红，手里还拎着个印着草莓图案的蛋糕盒，盒子边角沾了点雪水，透着股冷意。耳廓上甚至还沾着点没化的寒气，像落了层细霜
他抬眼扫了圈满桌人，目光在洛小熠脸上顿了顿，又掠过凯风和沙曼，最后稳稳落在蓝天画身上。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语气还是那副惯常的“不耐烦”，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掩饰什么
东方末磨磨蹭蹭的，锅底都快煮干了
蓝天画刚要反驳“明明是你迟到”，话都到了嘴边，却见东方末已经迈开长腿走了过来，把蛋糕盒往她面前的桌上一推。盒子接触桌面时发出轻响，带着外面的寒气，在暖烘烘的空气里慢慢凝出细小的水珠。他别过脸看向窗外，侧脸的线条冷硬，耳根却悄悄泛着点不自然的红，声音低了些
东方末刚路过甜品店，别人送的，你不是爱吃这个？不吃扔了
洛小熠在旁边差点笑出声，刚要开口，就被百诺用眼神制止了。百诺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示意他安分点，自己则低头继续帮他涮着喜欢吃的毛肚，动作温柔又自然
沙曼（凑到蓝天画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看，我就说吧
蓝天画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那个草莓蛋糕盒。指尖轻轻碰了碰盒子表面，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纸板传过来，却奇异地没让她觉得冷。心里像被刚煮好的红糖糍粑烫了一下，软软糯糯的，还带着点甜。她悄悄抬眼，看向东方末仍望着窗外的侧脸，目光落在他那有些泛红的耳尖上，突然觉得，这迟到的半小时，好像也不算难熬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大了些，簌簌地落着，把街景染成一片朦胧的白。而火锅店里，铜锅依旧咕嘟作响，热气氤氲中，藏着说不尽的暖意与心事
有些温柔，总裹着最硬的壳，像寒冬里藏在冲锋衣下的草莓蛋糕，冷的是包装，热的是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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