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镜像

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像一只濒死的困兽，将陈兰从支离破碎的睡梦中拽回现实。

窗外，城市还未完全苏醒，天际线泛着一种压抑的灰蓝色。又是一个与噩梦纠缠的夜晚。梦里，那个穿着染血白裙子的小女孩一直在跑，身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无形的压迫感。陈兰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将残存的梦境碎片驱散。那是她永远无法痊愈的童年伤疤，也是她选择成为犯罪心理侧写师的根源——试图理解黑暗，从而对抗它。

电话是吴世勋打来的，他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一贯的沉稳，却掩不住一丝紧绷：

吴世勋“兰姐，抱歉这么早。有新案子，情况有点……棘手。地址发你了。”

陈兰“知道了，马上到。”

陈兰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她习惯了吴世勋的风格，也信任他的判断。他是她在警局里为数不多能称之为“搭档”的人。

半小时后，陈兰的车停在市郊一处废弃的工业区。警戒线在萧瑟的晨风中飘荡，几个早起的警察正在忙碌，脸色都不太好看。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味。

吴世勋迎了上来，他穿着标准的警用夹克，身形挺拔，眉头紧锁，将一副手套递给她。“在里面，”他压低声音，“第三个了。”

陈兰的心沉了一下。系列案件，这是最麻烦的类型。

她戴上手套，弯腰钻进警戒线。案发现场是某个废弃厂房的角落，灰尘厚重，蛛网遍布。一具女尸被随意地丢弃在那里，姿态扭曲，像一件被玩坏后丢弃的玩具。死者很年轻，穿着得体，甚至画着精致的妆容，但脖颈处清晰的勒痕和那双空洞望天的眼睛，诉说着她生命最后时刻的恐惧。

陈兰没有立刻靠近，她站在几步之外，目光像最精密的仪器，缓缓扫过整个现场。混乱，但又透着一种诡异的“仪式感”。凶手没有刻意隐藏尸体，甚至像是在“展示”。

吴世勋“身份确认了，李悦，二十五岁，跨国公司白领。社交关系简单，昨晚下班后失踪。”

吴世勋在一旁介绍，

吴世勋“和前两起一样，没有性侵迹象，没有财物损失。失踪到发现尸体，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陈兰蹲下身，与死者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平视。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不是在害怕尸体，而是在尝试进入那个凶手的思维模式。挑选特定类型的女性，迅速控制，短暂拘禁后杀害，抛弃在容易被发现却又足够偏僻的地方。这不是冲动犯罪，而是有预谋的，带着某种特定目的的行为。

陈兰“他在享受。”

陈兰轻声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陈兰“享受掌控她们生命的过程，享受看着她们从鲜活到冰冷的转变。抛弃在这里，不是因为他想隐藏，而是因为他觉得……‘使用’完毕了。”

她站起身，指向尸体周围那些虽然被灰尘覆盖，但依稀可辨的杂乱脚印：

陈兰“看这里，他在这里徘徊了很久。他在犹豫？不……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她又指了指死者异常整洁的衣着和妆容，

陈兰“他给她们整理了仪容。这不是愧疚，是一种……修饰。他想让她们以他认可的样子‘谢幕’。”

吴世勋看着陈兰沉浸在侧写中的侧脸，她的眼神锐利而冰冷，与平时那个沉默寡言的同事判若两人。他知道，这是她进入状态的表现，也是她用来自我保护的外壳。他递过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枚小巧的、造型别致的金属袖扣，上面似乎刻着模糊的纹样。

吴世勋“唯一可能算得上线索的，压在尸体下面。”

陈兰接过证物袋，对着光线仔细查看。袖扣质地不错，设计独特，不像批量生产的廉价货。那个纹样……她眯起眼，感觉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陈兰“排查所有近期报失或购买过类似袖扣的记录，”

她对旁边的取证人员说，然后转向吴世勋，

陈兰“凶手，男性，二十五到四十岁之间，外表体面，甚至有可能是社会意义上的‘成功人士’。他拥有极强的控制欲，可能童年时期经历过重大的情感创伤，尤其是与母亲或重要女性亲属有关。他挑选受害者的标准很模糊，但一定符合他内心某个特定的‘完美’形象。他熟悉这座城市废弃或人迹罕至的角落……”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那枚袖扣上，一丝极淡的疑虑掠过心头。这东西，出现得有点太刻意了。像是故意留下的……标记？还是误导？

陈兰“他在进化，”

陈兰最后总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陈兰“作案间隔在缩短，他的自信在膨胀。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

否则，下一个消失的，不知道又会是谁。

吴世勋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看了陈兰一眼。他知道，这个案子会再次撕开她内心那些不曾愈合的伤口。

吴世勋“走吧，回去开会。今晚……”

他顿了顿，

吴世勋“别熬夜看资料，记得吃饭。”

陈兰没有回应这份含蓄的关心，只是将证物袋递还，转身走向自己的车。清晨的阳光终于刺破了云层，落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空气中那股腐败的气味似乎缠绕不去，连同那枚袖扣上模糊的纹样，一起烙在了她的脑海里。

第一个线索已经出现，而一场以温柔为伪装的致命风暴，正在悄然酝酿。她并不知道，这枚小小的袖扣，将会把她引向一个名叫边伯贤的男人，以及他那张精心编织的、名为温柔的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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