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格兰芬多魁地奇队的守门员,并且在首次对阵斯莱特林的比赛中表现出色(多亏了哈利的“福灵剂”指点),这为罗恩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赞誉。公共休息室里的欢呼、同学们拍着他后背的祝贺、还有拉文德·布朗那几乎要将他融化的、充满崇拜的目光……这一切都像最甜美的蜂蜜酒,让他醺醺然,飘飘欲仙。
他享受着这种站在聚光灯下的感觉。这与他从小在优秀的哥哥们和“救世主”好友阴影下长大的经历形成了鲜明对比。他终于,凭借自己的能力,赢得了属于罗恩·韦斯莱的荣耀。他甚至开始故意模仿一些魁地奇球星的习惯动作,说话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以前没有的、刻意营造的随意和自信。
然而,当喧嚣散去,独自躺在四柱床上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便会悄然袭来。他发现自己最想分享这份喜悦的人,并没有给予他期待的回应。
赫敏的反应是……冷淡。在他赢得比赛后,她只是混杂在人群中,简短地说了一句“打得不错,罗恩”,然后就转身钻进了女生宿舍,甚至没有留下来参加庆祝派对。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对他和拉文德越发明显的亲近表现出一种近乎漠然的态度。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因为他魔药作业上的一个错误而皱眉,也不再因为他和拉文德在公共休息室大声说笑而投来不满的目光。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批评或争吵都更让罗恩感到失落。拉文德的崇拜和热情是直白而热烈的,像夏日的阳光,让人舒适却也有些刺眼。而赫敏的认可,哪怕只是一个赞许的眼神,都曾经像隐藏在厚重云层后的星光,稀少却珍贵,足以照亮他内心某个晦暗的角落。现在,这片星光似乎彻底黯淡了。
他开始故意在赫敏面前和拉文德表现得更加亲密,试图激起她的反应——哪怕是愤怒也好。但赫敏只是用她那种看透一切般的、带着淡淡疲惫的眼神扫过他们,然后更加专注于她手中的书本,或者与哈利、金妮讨论着更加“重要”的事情,比如斯拉格霍恩的记忆,或者“混血王子”书上那些危险咒语。
罗恩的胜利喜悦,在这种无声的对抗和日益滋长的空虚中,渐渐褪色。他发现自己开始怀念以前的日子,怀念那个会因为他一个愚蠢的错误而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然后又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的赫敏。拉文德只会说“你好棒,罗恩”,而赫敏会告诉他“你哪里做错了,该怎么改正”。他突然意识到,哪一种才是真正对他有益的。
—————
罗恩的“受欢迎”生涯以一种极其戏剧化且不体面的方式戛然而止。他在斯拉格霍恩的圣诞派对上,误食了被罗米达·万尼掺了迷情剂的巧克力坩埚。
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他的头脑仿佛分成了两半,一半在疯狂地、不受控制地“爱”着罗米达·万尼(或者说是迷情剂让他认为他爱着),而另一半,一个更微小却更清醒的声音,在惊恐地看着这一切,感到无比的荒谬和恶心。他被那种虚假的、汹涌的情感浪潮淹没,几乎无法呼吸。
是赫敏和哈利把他从那个尴尬而危险的境地中拖了出来,直接拽去了斯拉格霍恩的办公室寻找解药。在整个过程中,罗恩浑浑噩噩,只觉得浑身燥热,心跳失序,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罗米达的名字,同时内心深处充满了对自己这种状态的羞耻和恐惧。
当他终于喝下解药,那股虚假的、令人作呕的热情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强烈的眩晕和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弱时,他听到赫敏用冰冷得如同北极寒风的声音对哈利说:“看来他今晚的口味不怎么挑剔。”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罗恩最后一点伪装。他感到无地自容。不是因为迷情剂本身,而是因为赫敏话语里那毫不掩饰的失望和……鄙夷。在她眼中,他大概就是一个轻易被肤浅情感冲昏头脑、毫无定力的傻瓜。
这件事彻底粉碎了魁地奇成功为他带来的虚幻光环。他意识到,那些围绕着他的欢呼和崇拜,可能和他刚刚经历的迷情剂一样,浮夸而短暂。而赫敏的冷淡和失望,才是真实而尖锐的。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不久之后,他在一场魁地奇训练中,因为状态低迷(迷情剂事件和与赫敏的僵局严重影响了他),被麦克拉根——那个他顶替掉的、傲慢的前任守门员——用恶咒击中了头部,造成了轻微的脑震荡。
他躺在病床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庞弗雷女士给他灌下了提神剂,一种副作用是会让人像蒸汽机车一样从耳朵里冒烟的古怪魔药。他觉得自已狼狈得像个小丑。而就在这时,拉文德·布朗来看望他,依旧用那种甜得发腻的声音表达着关心,并试图亲吻他。
在那一刻,看着拉文德靠近的脸,罗恩脑中闪过的,却是赫敏在斯拉格霍恩办公室看着他喝下解药时,那双充满了复杂情绪——愤怒、失望,或许还有一丝他不敢深究的受伤——的棕色眼睛。他猛地偏过头,避开了那个吻,干涩地说:“我……我需要休息。”
拉文德委屈地离开了。罗恩独自躺在病床上,耳朵里喷着蒸汽,感觉自己的人生简直一团糟。他弄丢了刚刚获得的自信,搞砸了和赫敏的关系(虽然他也不确定之前算不算是“好”的关系),还像个白痴一样中了迷情剂和恶咒。荣耀的滋味如此短暂,留下的只有满嘴的苦涩和一片狼藉。
—————
罗恩受伤后,在病房里度过了难熬的几天。拉文德依旧每天来看他,但他开始找各种借口避免与她单独相处。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忍受她那过于外露、却似乎流于表面的热情。她的关心仿佛程式化,更像是在履行一种“女朋友”的义务,而非真正理解他的处境和心情。
哈利每天都来,给他讲外面发生的事情,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但罗恩能感觉到,哈利也心事重重,被混血王子和德拉科·马尔福的疑团困扰着。
让他真正感到意外的是赫敏。
她并没有像以前他受伤时那样,絮絮叨叨地教训他不够小心,或者板着脸给他补习落下的功课。她只是每天傍晚,在完成自己的作业后,会默默地来到病房,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
她很少说话。有时她会带一本书来看,有时就只是安静地坐着,望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她不再提起迷情剂,不再提起魁地奇,甚至不再提起他和拉文德。她只是在那里,像一个沉默而坚定的存在。
起初,罗恩觉得很尴尬,试图找些话题,但往往词不达意,反而让气氛更加凝滞。后来,他放弃了,也学着沉默。奇怪的是,这种沉默并不像之前他们冷战时期那样令人窒息。它更像是一种……休战。一种在经历了激烈的冲突和尴尬的闹剧后,疲惫的双方都需要喘息的空间。
有一次,庞弗雷女士给他换药,动作有些重,罗恩忍不住痛得吸了口冷气。一直低头看书的赫敏立刻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向庞弗雷女士,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用一种带着无声谴责的眼神看着校医,直到庞弗雷女士的动作变得轻柔起来。
那一刻,罗恩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愧疚和感激的暖流。她还在生气,是的,她肯定还在生他的气。但她依然在这里,用她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关心着他。
他没有道谢,她也没有要求。但这种无声的陪伴,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它像一股温润的细流,开始悄然渗透他们之间那冻结了数周的关系冰层,让坚硬的冰面上,出现了第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痕。
罗恩出院那天,赫敏帮他把书包拿到公共休息室。在胖夫人肖像洞口前,她停下脚步,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下次训练小心点。”
然后,她转身离开了。
罗恩看着她消失在女生宿舍通道的背影,摸了摸自己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脑袋,第一次没有因为她的“说教”而感到烦躁,反而觉得……有点踏实。
他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包括他和拉文德那越来越难以维持的关系)。但至少,那令人难受的、彻底的冰冷,似乎开始融化了。六年级的冬天格外寒冷,但罗恩·韦斯莱的心中,却因为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意,而重新燃起了微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