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清醒过来时,李斯拿着蜡烛和甘茂正站在对面,同样被绑起来的嬴荡和嬴稷分别在自己两侧。这里貌似是一处荒废破败的庙宇,李斯身后挂着的是残缺的三清画像,用来供奉香火的香炉积满了尘灰,地上还有被土灰掩埋得只能看到少部分的法阵之类的图案。
“李斯,你这是要做什么?”嬴政活动几下胳膊,甘茂绑得十分结实,嬴政根本动弹不得。李斯没有立刻答话,当着嬴政的面点燃了手中的白色蜡烛,暖黄色的烛火照在李斯的脸上,“了却你……我们的遗憾。”
“什么意思?”嬴政有种不祥的预感,惴惴不安地问:“你要做什么?你最好冷静一点。”
点燃的蜡烛倒在李斯脚下,甘茂挪开嬴稷和嬴荡,那蜡烛瞬间点燃了法阵中心,暗红色的火焰向四周如波浪般扩散,火焰所过之处的图案便发出暗红的光,直到一个完整的法阵形成才消失。法阵中心的南北方向各有一个小圈,李斯站在南方的白魄花图案的圈上,嬴政则对应地被绑在北方的凌魂花图案的圈上。
“李斯!”嬴政眼睁睁看着李斯割破了手心,将涌出的鲜血滴到法阵中心的图腾上,成功激活了献祭法阵。李斯挽起袖子露出白魄花的图案,之前单纯的白色线条现在在缓慢地渗出血,血液顺着小臂留下,一点一点地落到献祭图腾上。嬴政感觉自己身上的某种能量正在慢慢地被抽走,汇聚到献祭图腾上,平坦的图案逐渐浮现出凌魂花的轮廓。
见此情景,嬴稷不可思议地看向甘茂,声音都在发抖:“你们……在献祭凌魂花?”
“昭王可是身在嬴家权力中心的人,这都看不出来?”甘茂说着踹了一脚嬴荡,嬴荡立马振臂一挥,绳子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掉了下来。甘茂把手里的车钥匙丢给嬴荡,吩咐道:“休息够了就去启动车子等着!”
“等等,哥你居然是和他们一伙的?”果然,只有曾孙才是坚定绑在我这边的。
“我不和对象一伙的,还能和你一伙的?”嬴荡奇怪地看了嬴稷一眼,转身走了。
在献祭到一半的时候,甘茂从怀中掏出净潭木制成的破阵剑,不留余力地劈向刚形成花骨朵的凌魂花,李斯错愕地看向甘茂,显然没料到甘茂会来这一出。李斯向出现裂缝的献祭法阵甩出定阵符,十几张定阵符才堪堪填补上长长的裂缝。
甘茂锲而不舍地向凌魂花劈去第二剑,这一剑直接劈到了凌魂花的根,献祭法阵出现的裂缝已经不是十几张定阵符能解决的了,李斯无奈地看向甘茂,开始将身上的能量集中在小臂的白魄花图案上。
“始皇,快拦住斯相!”甘茂迅速飞出一把小刀,又快又准地划到了嬴政身后的绳结上,嬴政身上的绳子一下子就松开了。嬴政也不含糊,站起身一把抱住李斯,长腿一迈,直接将其强行带出献祭法阵。
“你为什么中途反悔?”离开法阵,李斯身体像突然垮掉了一样,面无血色,虚弱地倒在嬴政怀里,却还是抬头不甘地问甘茂为何如此。
原本李斯从记事起,就只有在上蔡的前世记忆,可自从这辈子重逢嬴政,当了嬴政的秘书,李斯才一点点地从连续的梦境中拼凑出完整的记忆,完全可以说是李斯没有的是上辈子遇见嬴政之后的点点滴滴:从始皇驾崩,到秦相李斯遭腰斩,其间是道不尽的遗憾。
这些遗憾裹挟着自责悔恨侵扰着李斯的神经,尽管嬴政牵起李斯的手说我已经不在意了,李斯却还是不敢在情意绵绵时看向嬴政深邃的眼睛。
几年前,在嬴家旧宅里翻出的一本古籍中,李斯看到了凌魂花,看到了能了却这些遗憾的方法。李斯知道真翼山上的庙宇是最佳的献祭场地,所以毫不犹豫地放出嬴家研究凌魂花的消息,让嬴家被迫搬去更隐秘的地方研究凌魂花,李斯则开始在自己身上精心培养起白魄花的献祭能力。
如果真实行起来,光凭李斯一个人还是很困难的,一筹莫展之际,意外发现李斯行动的甘茂毅然决然地加入了李斯的行列、面对大概率会死亡的风险,甘茂坚定地对李斯说:“凄然,是我给自己起的新名字,象征着我和嬴荡被毁灭的爱情。”
“因此,我想为前世的他换一种结局。”甘茂如签完合同的甲方一样,认真地握住了李斯的手,昭示着合作的成立。
“斯相,你的执念太深,你释怀不了大秦早早覆灭的结局,你快要逼疯自己了。”甘茂拿出手帕擦拭着李斯小臂上的血迹,“放过自己吧,斯相,已经过去几千年了,你不能因你早已化作尘土的肉体,而去杀死现在鲜活的自己。”
“所以,你们能松开我了吗?”嬴稷不明不白地卷入了几人的计划中,而且现场只有他对象下落不明,“那白起呢,他有没有参与?”
“没有。”甘茂给嬴稷松了绑,“路上和你解释,我们先赶去和商君他们汇合。”
“快停下,白起给我发的定位就到这里。”张仪看着手机猛拍嬴驷的肩膀,“我先下车去看看,你就待在车上别动。”
张仪打开车门,在周围寻找一番,成功在车底看到了一个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张仪捡起手机,确认这就是白起的,随即打开车的后备箱,翻出电脑进行数据传输。
“情况怎么样?”嬴驷回头看向张仪,“能找到白起的线索吗?”
“快走,白起现在有危险。”张仪合上后备箱,快速坐回车里,“白起不是人格分裂,是有亡魂占据了他的身体。”
“什么?”嬴驷愣了一下,张仪将自己分析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讲出来:“白起日记本上说自己有人格分裂,可是白起的另一个人格和原本的人格行为举止高度重合,甚至连嬴稷都发现不出来异常,而且那个‘人格’还经常去一些阴气重或者特殊位置的地方,这显然不是精神病那么简单了。”
“一开始我只是猜想,不过现在发现的这个换魂符就说得通了,是有人协助给白起和一个亡魂换魂。”张仪拆开手机壳,里面果不其然掉出一张换魂符,上面用小篆写了一个名字。
到了迷雾森林,张仪让跟过来的大师们分别去迷雾森林的东西南北四个最远的方向作驱邪法,自己则决定带着嬴驷深入迷雾浓浓的森林。见张仪拿出接过大师的油灯,嬴驷一边掏出打火机一边有点不确定地问:“不多带几个人吗?”
“不用。”张仪拒绝了嬴驷递过来的打火机,用青黑色的火柴点燃了一盏印着麒麟的油灯,“注意点,可别让这灯灭了。”
迷雾森林里安静得可怕,张仪在地上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将树枝凑到麒麟灯上点燃。在无风的环境下,那树枝上的火焰竟然向一个方向飘去,张仪指着其反方向说:“吹灭蜡烛的是阴风,按照换魂需要的条件来看,已经有人开启阴灵桥了。”
随着麒麟灯的火焰越来越明亮,张仪拉着嬴驷加快了向前的脚步,直到看到一个面熟的人才停下来。张仪手里握着上膛的枪警惕地看着徐福,徐福却跟没事人一样蹲在地上玩手机,看到张仪握着枪也只是抬头打声招呼:“张先生,来这约会呢?”
“白起去哪了?”张仪举起枪指着徐福,徐福慢悠悠地站起来关掉手机,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说:“您来迟了,白起已经上路了,他为了回到轮回可真是煞费苦心。”
“他有什么轮回可回的?”几乎没怎么参与白起相关事情的嬴驷听蒙了。
“那你怎么解释白起身上出现了别的亡魂?”张仪甩出一张白起的检测报告,那是他专门让嬴驷带来的。徐福捡起检测报告,随意地翻了几页,脸上从不屑到震惊再到愤怒,气得手抖地指着张仪和嬴驷:“你们居然拿到了三清观的检灵器!那可是我修行几十年都没能有资格得到的法器,你们凭什么?”
“白起在哪?”张仪举着枪继续逼问。
“有本事你们就这自己去找。”徐福嗤笑一声,“你们嬴家不是有很大能耐吗?”
“砰!”一声枪响打破了徐福嚣张的气焰,徐福捂住鲜血直流的膝盖,不可置信地看向举起枪的嬴驷,怒道:“你居然还真敢开枪?”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叫板?”嬴驷将枪瞄准了徐福的另一个膝盖,“你是想单腿带路,还是想爬着带路?”
真是不讲道理的虎狼之君!徐福暗骂一声,作出妥协的样子说:“我带你们去找白起,行了吧?先把麒麟灯灭了,有那个在你们不容易进去找人。”
“可以。”张仪用符咒灭了火焰,收起麒麟灯等待徐福的下一步动作。徐福见张仪灭了麒麟灯,一瘸一拐地去车上取了通灵罐,在里面放入几张符纸,滴入一滴红色的狐狸血,丢入一根阴火柴,通灵罐里马上燃烧起绿色的火焰。徐福在通灵罐边上用筷子敲了个三长两短的节奏,这才对张仪和嬴驷点点头道:“可以了,你们从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能碰见白起。”
“一起走。”嬴驷和张仪一人拉一条徐福的胳膊,将人连拖带拽地拉着去阴灵桥的路,徐福不得不单脚蹦跳着跟上两人的速度,别提有多狼狈了。
“你果然是在骗我们。”一路上,张仪在这条小路边看到不少人的骸骨,地的颜色也越来越黑。张仪将枪抵在徐福脑门上,食指覆盖上扳机:“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是去奈何桥的路?”
“那你有本事就开枪!”徐福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双手抓住张仪的袖子,将自己的脑门贴到了自己的额头上。张仪原先并没有打算开枪,可在徐福这一激后,张仪的眼神突然冷下来,毫不留情地对着徐福的脑门开枪。徐福笑得诡异地倒在了血泊中,张仪甩开徐福,对嬴驷说:“不好,我刚才中蛊了,我们先去找商君!”
“别乱动。”卫鞅的呵斥打断了白起的话,只见他灭掉香炉,按住嬴渠梁的太阳穴轻微用力,嬴渠梁便咳嗽着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卫鞅拿起嬴渠梁身上掉下来的傀儡符,检查一遍后冷笑一声:“嬴家长老为了那具尸体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至亲血脉都下得了手。”
“尸体?”白起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长老的卧室有个暗墙,里面有一个封锁起来的棺材,棺材里面躺着政儿的尸体。”嬴异人向白起解释道。
“始皇的……尸体?!”白起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是秦始皇陵里面的?”
“对,长老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把政儿的尸体弄来了,他想破解凌魂花的奥秘,以此达到穿越回秦朝的目的。”嬴异人递给卫鞅一条小毛巾,卫鞅接过去擦干净嬴渠梁嘴角的血迹,抬眼看向一无所知的白起:“嬴家长老想穿越回秦朝,无非是看自己到了该死的年纪,一边加快研究长生不老药的速度,一边投入大量资源去研究凌魂花。这样他就算得不到长生不老药,也可以穿越回去当个皇帝。”
“想得真美。”白起如是评价道。
“不过你倒不是人格分裂那么简单。”卫鞅把毛巾扔给嬴渠梁,拿出手机在白起后颈拍了一张照片,拍完便展示给了白起:“白魄花,好看吗?”
“我什么时候……”白起震惊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嬴稷干的?”
“不像是那小子。”缓过劲来的嬴渠梁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鞅身上的白魄花是嬴家下套弄上去的,你这个花纹走向和鞅的不一样,不可能是嬴稷的手笔。”
“是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