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婴叫我哥哥。
那声音像生锈的铃铛在风里摇晃,却让我膝盖一软。铜钱剑还在空中震颤,剑尖指向摇篮的方向。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往前伸,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拉着我。
"别过去!"林浩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断臂处涌出的血迹在地上蜿蜒成奇怪的纹路。那些血像是有了生命,顺着地板缝隙往摇篮底下爬去。
谢判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回家吧。"
我低头看去,掌心的契约印记正在发烫。那些血珠沿着纹路游走,最后在手背拼成一个箭头,指向摇篮。"回家。"太奶奶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次是从墙角传来的。我转头看去,那里挂着一面铜镜。镜子里映出我的脸,但我看到自己的眼睛里闪着诡异的红光。
"你在找她吗?"谢判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苏晚晴..."
我浑身发冷。他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铜钱剑突然发出嗡鸣,剑尖指向裂缝深处。"去吧。"谢判说,"去看看你的妹妹。"
我犹豫了。林浩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太奶奶也没再说话。只有那个婴儿在哭,一声比一声凄厉。手指突然传来剧痛。我低头看去,发现铜钱碎片不知何时已经嵌进了掌心,和契约印记融为一体。那些血珠还在游走,最后凝聚成一个字:"等"
"等着什么?"我问自己。
裂缝里的婴儿突然笑了。那笑声让我头皮发麻。我想起了苏晚晴,她也是这样笑的。想起她说要陪我一起离开时的表情,想起她最后化作门上刻痕时的样子...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握紧铜钱剑,一步步向裂缝走去。
"别过去!"一个声音大喊。是林浩!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回头一看,却只见一片漆黑。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满地的木屑和枯萎的根须。
"继续往前!"林浩的声音又响起来,"去找真正的答案!"
我深吸一口气,跨过裂缝的门槛。
屋子比想象中要大。除了摇篮,墙上还挂着很多照片。那些照片里都有一个女人抱着婴儿,但每次抱的都不是同一个孩子。我走近看,发现那些照片的时间跨度很大。最近的一张是昨天拍的,最远的那张泛黄的照片上,女人怀里抱着的婴儿戴着和我一样的银锁。
"这不可能..."我后退一步。铜钱剑突然发出强烈的震动,剑尖直指墙角的一个木匣。
我走过去,打开木匣,里面放着一封信。信纸已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亲爱的晚晴: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但请记住,妈妈永远爱你。为了保护你,我们不得不把你藏起来。你是特别的,是唯一能解开这个诅咒的人..."
信到这里就中断了。最后一行字被血渍浸染,看不清写了什么。
"找到她了吗?"谢判的声音又响起来,"找到你的妹妹了吗?"
我攥紧铜钱剑:"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你履行契约。"谢判说,"成为真正的守门人。"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就是第七个。"谢判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而且你还有另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
"陈晚晴的双生子哥哥。"
我浑身一震。难怪那个女婴会有和我一样的胎记,难怪我会对这个房间这么熟悉。这里的一切,都和我记忆中的家一模一样。
"所以你一直在利用我?"我问。
"不,是在成就你。"谢判说,"现在,来完成仪式吧。"
婴儿的哭声又响起来了。我看着摇篮,看着那个和妹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婴。铜钱剑在我手中颤抖,似乎在催促我做什么。
"别过去!"林浩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不是你的妹妹!"
"那她是谁?"
"是诱饵。"林浩说,"谢判想用她来控制你。"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铜钱剑。它依然指着摇篮的方向。掌心的契约印记在发烫,和之前在地宫时一样。
"回家。"太奶奶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我环顾四周,发现屋子里多了几道身影。那是苏晚晴、秦九、还有其他一些我不认识的人。他们都在看着我,眼神里充满期待。
"该做个选择了。"谢判说。
我握紧铜钱剑,看着摇篮里的女婴。她正朝我微笑,那笑容和苏晚晴一模一样。就在这时,铜钱碎片突然滚烫起来。我低头看去,发现上面浮现出了新的字迹:"以血为契,以命为约"
我抬起头,看见女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那不是婴儿该有的眼神,那分明是成年人的眼神。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天在槐树下,我亲眼看着苏晚晴化作了门上的刻痕。她当时也是这样笑着的。
铜钱剑突然剧烈震动,剑尖直指摇篮。我的手不受控制地往前伸,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拉着我。
"小苟!"林浩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快醒醒!"
我猛地停住脚步。铜钱剑还在震动,但这次是往回拉。掌心的契约印记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你忘了苏晚晴是怎么死的吗?"林浩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是为了救你才..."
我浑身一颤。是啊,苏晚晴是为了救我才变成那样的。可眼前这个女婴,为什么会有和她一模一样的笑容?
女婴突然伸出小手,抓住了我的衣角。她的手冰冷刺骨,让我想起了那天在槐树下的感觉。
"回家。"太奶奶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我低头看着女婴。她的眼神变了,变得温柔而悲伤。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我生病,是太奶奶整夜整夜地照顾我。她会哼着那首摇篮曲,轻轻地拍着我。
"睡吧,我的小宝贝..."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铜钱剑不再震动,而是安静地躺在我的手里。掌心的契约印记也不再发烫。我看着摇篮里的女婴,轻声问:"你是谁?"
女婴没有说话,只是对我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就在这时,墙上的照片突然全部碎裂。玻璃渣四处飞溅,有一片擦过我的脸颊。温热的血滑落时,我闻到了槐花的香气。
"妈妈等你好久了。"谢判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抬头看向摇篮。女婴正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她脖颈上的胎记在发光。那种光很奇怪,像是在召唤什么。
突然,我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林浩!我转身看去,只见他满脸是血,手里还拿着半截断剑。他的身后,是一条蜿蜒的血迹。
"小苟..."他喘着气,"别相信她..."
话还没说完,他就倒在了地上。
我冲过去扶他,却发现他的伤口正在愈合。那些血迹像有生命一样,往地上爬去。
"时间到了。"谢判说。
我咬着牙拔出根须,掌心的契约印记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铜钱剑不受控制地指向摇篮,剑身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
"别相信他!"林浩的声音终于响起来,"那不是..."
我猛地转身,看着摇篮方向。女婴正用那双不属于婴儿的眼睛看着我,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铜钱剑突然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剑尖直指女婴胸口,却在最后一寸悬停。
"哥哥..."女婴开口了。那声音稚嫩却带着几分沙哑,像是生锈的铃铛在风中摇晃。
我浑身剧震。这声音...这语气...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女婴歪着头笑了:"回家呀。"
我后退一步,脚跟撞到地板上的根须。那些根须突然缠上我的小腿,冰凉刺骨。我低头看去,发现根须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那些人脸在无声地尖叫,像是被困在树皮下的亡魂。
"回家..."谢判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抬头看向女婴。她的笑容越发灿烂,脖颈上的胎记开始扩散,像墨汁滴在宣纸上一样,渐渐覆盖了整张脸。
"等等..."我的喉咙发干,"你是..."
"嘘——"女婴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别说话,听..."
我屏住呼吸。寂静中,传来细微的啜泣声。那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又像是从我心底冒出来的。越听越清晰,越听越悲凉。
"这是..."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这是当年那些替死鬼的声音?"
女婴的笑容消失了。她的眼睛突然变得漆黑如墨,瞳孔里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影。
"该结束了。"谢判的声音变得阴冷刺骨。
铜钱剑突然剧烈震动,剑身上的铜钱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我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摇篮方向传来,像是要将我整个人吸进去。
"小苟!"林浩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快跑!"
我转身想逃,却发现双脚已经被根须牢牢缠住。那些根须正顺着我的裤管往上爬,所到之处皮肤开始木质化。
"回家..."女婴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低沉,像是很多声音重叠在一起,"回家..."
我拼命挣扎,掌心的契约印记开始渗血。血珠滴落在地板上,立刻被那些蠕动的根须吸收。
"别看他!"林浩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我感觉到一股大力将我推开,转头看见林浩用断臂挡住了我的视线。
"你还有多少次机会?"林浩盯着我,眼神焦急,"多少次?"
我愣住了。这句话...这句话像是在哪里听过。
"别看他..."林浩咬牙切齿地说,"别相信任何像家人的东西!"
我突然想起什么。那天在槐树下,苏晚晴化作门上刻痕前,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我..."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听着,"林浩抓住我的肩膀,"这不是你的妹妹。谢判在骗你。看看她的眼睛,看看她的眼睛!"
我鼓起勇气抬头。摇篮里的女婴正歪着头看着我们,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红光,瞳孔像是复眼结构,隐隐能看到谢判的倒影。
"看到了吗?"林浩的声音发抖,"她在模仿..."
话音未落,整个房间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上的吊灯砸下来,在地上摔成碎片。灯泡里的钨丝扭动着,竟像活物般往摇篮爬去。
"时间到了。"谢判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咬紧牙关,握紧铜钱剑。剑身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散发出微弱的金光。
"别让他念咒!"谢判大喊。
摇篮里的女婴突然发出尖利的笑声。那笑声震得我耳膜生疼。她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一块块剥落,露出下面苍白的骨肉。
"小苟!"林浩一把将我推开,"快走!"
我踉跄后退,撞到墙边。铜钱剑在我手中震动,剑尖指向女婴的心口。
"以血为契..."我低声念道。
"住手!"谢判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慌,"你疯了吗?你会毁了一切!"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槐花的香气越发浓郁,混合着血腥味,让人作呕。
"以命为约..."
"小苟!"林浩大喊,"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我睁开眼睛,看着摇篮里那个正在异变的女婴。她身上还穿着和妹妹一样的红肚兜,上面绣着一朵梅花。
"对不起..."我轻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铜钱剑突然脱手而出,直刺女婴心口。剑身上的符文同时亮起,金光耀眼。
"不!"谢判的怒吼响彻整个空间。
金光与红光在空中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整个房间开始坍塌,墙上的照片一张张碎裂,玻璃渣四处飞溅。
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背后传来。回头一看,发现地板裂缝中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正抓向我的脚踝。
"小苟!"林浩扑过来拉住我的手。
但已经太迟了。那些手臂缠上了我的双腿,用力往下拉。
"别松手!"林浩咬紧牙关。
我感觉到手腕处一阵剧痛,契约印记突然发烫。那些缠绕在腿上的手臂突然松开,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根须。
"回家..."谢判的声音越来越远,"回家..."
我坠入黑暗前的最后画面,是林浩跪在地上,手里紧紧抓着太奶奶留下的鸡毛掸子。掸子的羽毛在金光中缓缓飘散,最后拼成了两个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