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剑指向棺盖上那个未完成的"谢"字,剑身微微发颤。七岁自己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在石室里刮擦,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那道刻痕。我看见他的指甲缝里嵌着黑血,和棺材边缘渗出的液体颜色一模一样。
"你还不明白吗?"他歪着头,脖子发出咯吱声响,"姓陈的是假的,姓谢的才是真的。"
井壁上的符文突然亮起幽蓝的光,霉斑在光线下蠕动,像无数只睁开的眼睛。我后退两步,后背撞到冰凉的井壁,掌心的契约印记烫得像是要烧起来。林浩断臂处的血迹还在往地上淌,在青石板上蜿蜒成奇怪的纹路,那些纹路渐渐清晰,最后组成两个字:"别信"。
七岁自己咧开嘴笑,露出被割开的石榴般的笑容。他伸手按在棺盖上,木头在他手下发出腐烂的呻吟。
"你看。"他轻声说,"这才是你。"
棺盖缓缓裂开缝隙,一股浓烈的槐花香从里面涌出来。这不对劲,槐花早就谢了。我闻到香味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母亲跪在槐树下,怀里抱着个襁褓,脸上长着朱砂痣。那个画面里的我只有七岁,躲在树后偷看,太奶奶的手紧紧捂住我的眼睛。
棺盖完全打开了。
穿红肚兜的小孩躺在里面,胸口绣着朵梅花——和我现在的一模一样。他的脸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和七岁自己相同的笑容。最可怕的是,他的胸口还插着半截桃木杖,那是太奶奶用了一辈子的鸡毛掸子。
"这才是真正的守门人。"七岁自己伸手摸小孩的脸,指尖碰到的地方开始腐烂,"而你..."他转向我,瞳孔变成惨白的颜色,"只是个替死鬼。"
井口传来锁骨碰撞的声响,还有此起彼伏的脚步声。更多的人影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穿着寿衣,有的裹着裹尸布,但全都朝着石棺的方向。他们的眼神空洞,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相同的笑容。
铜钱剑突然剧烈震动,剑尖指向棺中孩子的胸口。我看见桃木杖末端刻着一行小字:"以血为契,以命为约"。那些字在我眼前扭曲变形,最后变成了"谢家第七代"。
"别听他的!"林浩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他的残魂在角落里忽明忽暗,断臂处还在不断渗出血珠。那些血珠落地后变成金色符咒,将逼近的纸片人逼退。"你姓陈!你妈妈是..."他话没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嘴里咳出一团黑雾。
七岁自己咯咯笑起来,脖子拧成诡异的角度。"妈妈?"他模仿林浩的语气,"你说哪个妈妈?抱你的那个,还是把她亲生儿子埋在这儿的那个?"
我摇头,想把这些话都甩出去。可就在这时,铜钱剑映出我瞳孔的颜色正在变化,从黑色变成暗红。那些符文的光芒更盛了,照得棺中孩子的脸开始剥落,露出森白的骷髅。但那骷髅的笑容和七岁自己一模一样。
"回家..."母亲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温柔、关切,还带着几分哽咽。这次她是真的站在井边,穿着那件蓝底白花的确良衬衫。我能看到她眼角的皱纹,能看到她胸前那枚梅花形状的胎记。和我现在的一模一样。
"别相信!"林浩嘶喊着扑过来,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半透明,"她在骗你!"
七岁自己伸出手指戳了戳棺材里的骷髅。"你看清楚了。"他说,"这是不是你小时候的样子?"
我低头看向棺材,突然发现那骷髅的右手上戴着一枚翡翠戒指——和我在祠堂地砖下挖出来的那枚一模一样。戒指内侧刻着"谢"字,和棺盖上的刻痕出自同一只手。
"你终于来了。"母亲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我转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身后。她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温度低得吓人。"我找了你很久。"
我浑身僵硬,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寒意正顺着脊椎往上爬。铜钱剑发出最后一声嗡鸣,剑身映出她瞳孔的颜色——和七岁自己一样惨白。
"让开!"林浩的残魂撞过来,把我推开。他的断臂突然发出金光,照亮了整个石室。在强光中,我看见母亲的身影晃动了一下,露出背后密密麻麻的槐树根须。
棺中骷髅突然坐起来,张开双臂朝我扑来。七岁自己咯咯笑着往后退,看着我和骷髅纠缠。铜钱剑自动护主,剑刃划过骷髅的肋骨,发出刺耳的声响。那些符文的光芒更盛了,照得井壁上的霉斑开始溃烂。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骷髅贴在我耳边说,声音和七岁自己一模一样,"谢家第七代..."
我拼命挣扎,却挣不开它的怀抱。它的手指深深掐进我后背,我能感觉到骨头在碎裂。就在这时,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不起..."
画面闪现。槐树下,母亲抱着襁褓,脸上长着朱砂痣。七岁的我躲在树后偷看,太奶奶的手紧紧捂住我的眼睛。但这次我看清了——襁褓里是个女婴,脸上长着朱砂痣。
"原来如此..."我喃喃自语,喉咙里泛起血腥味,"我不是..."
骷髅突然松开我,发出尖利的笑声。"现在才明白?"它说,"太晚了。"
林浩的残魂冲过来,将一张血符拍在骷髅额头上。金光炸开的瞬间,我被推出数米远。等烟雾散去,只见地上散落着几颗牙齿,还有半截染血的铜钱。
"快跑!"林浩抓住我肩膀,"现在还不晚!"
我踉跄着后退,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低头一看,脚下全是黑血,那些血迹正在往我腿上爬。铜钱剑指向棺盖上的刻痕,颤抖得几乎握不住。
"回家..."母亲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次是从井口传来。她站在那儿,蓝底白花的确良衬衫在风中飘动,发梢别着塑料发卡。"跟我回家..."
七岁自己和骷髅同时发出笑声,那声音混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井壁上的符文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刻痕。我凑近看,发现那些刻痕都是名字——七个名字,最后一个被血染红,正是我的姓氏。
"看看这个。"七岁自己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这是你的前世。"
我盯着那个名字,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铜钱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映出我瞳孔的颜色——暗红色,和棺中骷髅的眼睛一模一样。
"不..."我摇头,想把这些想法都甩出去,"我不可能是..."
"为什么不可能?"母亲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慌,"你长得和我儿子一模一样。"
"因为你本就是。"七岁自己补充道,"谢家第七代。"
林浩的残魂突然爆发出金光,他的断臂开始发光,金光越来越亮,照亮了整个石室。"听着!"他抓住我肩膀,"你现在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你妈抱着的是别人家的孩子,你才是被换走的那个!"
我愣住了,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地宫深处的青铜门、谢判森白的骨骼、林浩断臂处流淌的血迹...还有母亲跪在槐树下,手里抱着另一个襁褓。
"对不起..."她喃喃地说,"只能牺牲一个..."
井口的吸引力更强了。我低头看去,发现掌心的契约印记正在发光,和那天在地宫里一模一样。铜钱剑不再挣扎,安静地躺在手心,剑身映出我瞳孔里的变化。
"回家..."母亲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真的在井边,穿着那件蓝底白花的确良衬衫。我能看到她眼角的皱纹,能看到她胸前那枚梅花形状的胎记。和我现在的一模一样。
我闭上眼睛。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可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铜钱剑发出最后一声嗡鸣,我纵身跃入井口。
坠落时,我听见谢判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笑声越来越近,最后变成了陌生的声音:"欢迎回来,谢家第七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