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的问题，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光翎的心上。
“你确定你要做的，是正义吗？”
正义？光翎从未怀疑过自己所行之事代表着正义。铲除邪魂师，维护大陆稳定，肃清叛逆，这些都是武魂殿赋予他的职责，也是他坚信的、维护秩序的必要手段。
但此刻，面对凌霜那凝重而直视的目光，看着远处那座仿佛世外桃源般的山谷，这两个字却变得无比沉重。
“武魂殿的意志，即是正义。”光翎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其中蕴含的底气，却不如以往那般绝对。
凌霜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悲悯的弧度：“用数百名大多只是渴望改变自身命运的低阶魂师和平民的鲜血，来染红某些人权杖上的宝石，巩固那看似稳固、实则早已滋生腐朽的秩序，这就是你所谓的正义？”
她向前迈出一步，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光翎冰封的外壳，直抵内心：“你看到那些巡逻的人了吗？他们中有因为不肯同流合污而被贵族逼得家破人亡的落魄魂师；有天生魂力低下，在宗门受尽白眼，只想找个安身之处的可怜人；还有只是想学习最粗浅的魂力知识，摆脱世代为奴命运的平民子弟。”
“他们聚集在这里，耕种、狩猎、学习、互助，他们称之为‘希望之地’。他们或许理念天真，行为触犯了现有规则的既得利益者，但他们……罪不至死，更不该被冠以‘叛逆’之名，遭到彻底的‘剿灭’！”
凌霜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字字千钧，敲打在光翎的耳膜上，也敲打在他的良心上。
“这个任务的背后，推动力并非所谓的‘危害大陆稳定’，而是法斯诺行省几位大贵族以及当地武魂主教的联名请求。因为‘星火’的存在，影响了他们对平民的盘剥，动摇了他们对魂师资源的垄断。剿灭他们，是为了维护某些人的钱袋和权柄。光翎，你甘心成为这样一把染血的刀吗？”
光翎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凌霜的话语，与他沿途所见，与此刻感知到的山谷气息，隐隐吻合。他无法立刻反驳。
他效忠的是武魂殿，是维护大陆秩序的宏大概念。但当这宏大的概念，落实到具体的一次行动，变成对这样一群看似并无大恶、甚至有些……可怜的人进行无情屠戮时，那种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正义感”，开始剧烈地摇晃。
他想起了星斗大森林任务背后的蝇营狗苟，想起了边境小镇的暗中陷害，如今，又面对着这样一场可能源于私欲的剿杀……
武魂殿，他所效忠的对象，内部到底有多少行为，是真正配得上“正义”二字的？
凌霜看着他眼中闪过的挣扎与迷茫，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没有再逼迫，只是留下最后一句：
“事实如何，你可以自己去验证。但当你踏足那片山谷，看到他们眼中的光时，希望你还能毫不犹豫地举起你的弓。”
说完，她的身影再次融入松林的阴影，悄然消失。
只留下光翎独自站在山巅，迎着凛冽的山风，内心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波澜汹涌，久久无法平息。
正义……吗？
他第一次，对自己即将执行的任务，产生了根本性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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