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看着光翎剧烈波动的眼神和紧握的拳头，知道自己的话，已经真正触及了他内心最坚固，也最脆弱的部分。
她没有继续穷追猛打，而是话锋一转，语气稍微缓和，但内容依旧尖锐：
“光翎，你拥有强大的力量，位列供奉，站在无数魂师的顶点。但你可曾想过，你这身力量，除了用来执行那些可能并不光彩的命令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守护？你守护的是什么？是武魂殿那日益腐朽的权威？还是那些在武魂殿统治下，依旧挣扎求存、被盘剥压迫的弱小者？”
“秩序？你维护的秩序，是让大陆永享太平的秩序，还是让少数人永远高高在上、多数人永远沉默服从的秩序？”
她站起身，走到篝火旁，让跳动的火焰完全照亮她清冷而认真的脸庞。
“我所做的一切，并非为了毁灭武魂殿。武魂殿的存在，在早期确实结束了大陆长期的战乱，带来了秩序。但是，任何组织，一旦失去了监督，失去了自省的能力，被绝对的权力和欲望腐蚀，那么它最初的理念就会变质，它本身就会成为最大的不公与动乱之源。”
“我希望的，是打破这潭死水，是让阳光照进那些被刻意掩盖的阴影角落。是让像你这样的人，能够看清自己真正应该守护的东西，能够用你的力量，去建立一个……更符合我们最初想象的、真正值得守护的世界。”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染力，那不是煽动，而是一种基于理想与现实的、冷静而炽热的陈述。
光翎深深地低着头，篝火的光芒无法照亮他此刻的表情。他的内心，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海啸。
凌霜的话语，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那扇紧闭的门。门后，是他加入武魂殿时怀揣的、那个关于“守护与正义”的朴素梦想。这个梦想，不知从何时起，被“忠诚”、“命令”、“大局”等词汇所覆盖，变得模糊不清。
如今，这梦想被凌霜重新擦拭，放在了他面前，与现实中武魂殿的种种作为形成了尖锐而残酷的对比。
信仰的基石，在那一声声冷静的诘问和充满理想色彩的陈述中，剧烈地摇晃着，裂痕蔓延。
他第一次，没有立刻去维护武魂殿，没有去反驳凌霜。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足够有力的理由去反驳。
他长久地沉默着，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只有篝火在他身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凌霜也没有再催促，她重新坐回原位，安静地等待着。她知道，有些转变，需要时间，需要当事人自己去挣扎、去领悟。
她能做的，就是播下种子，并提供足够的阳光（真相）和水分（引导）。
夜，在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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