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真是烂透了，日复一日的。
山中村次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手指无意识地在窗玻璃上划着无意义的线条。因“学校管道维修”而获得的意外假期已经过去三天，这份突如其来的宁静并没有带来丝毫放松，反而像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哥哥，早餐做好了。” 南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刻意营造的轻快。村次转身，看见妹妹系着围裙的背影，心头微微一紧。这几天，南变得异常乖巧，不再缠着他问东问西，但那双总是追随他的眼睛里，藏着掩饰不住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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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在第三天早晨响起时，村次正在喝味增汤。他的手很稳，汤勺没有发出一丝碰撞声。
客厅里，两个深色西装的身影与慵懒陷在沙发里的青年形成了鲜明对比。
“山中村次先生，”代号“鸦”的中年男子语气平和，“我们为‘学校燃气管道泄漏事故’的后续处理而来。”
村次慢条斯理地放下汤勺，抬眼打量来人。“鸦”站姿放松，双手自然垂落，但村次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一层厚茧——那是长期持枪留下的印记。旁边的女性助手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视线不时扫过房间的各个出口。
“直接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欣赏你的‘退休’生活。”“鸦”的嘴角有淡淡的笑意，“毕竟，能把‘獠牙’藏得这么彻底的家伙，可比那些整天张牙舞爪的蠢货危险多了。”
“如果你们是来夸我的，现在可以走了。”
“我们需要一个观察者。”“鸦”终于切入正题，“神绮莯淼是个不稳定的因素。而你，是最接近她的人。”
村次终于抬眼，那双总是耷拉着的死鱼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所以？”
“所以我们做个交易。你替我们看着那个女孩，而我们......”“鸦”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走廊方向，“确保你妹妹的绝对安全。”
空气仿佛凝固了。厨房里，南关掉了水龙头。
村次放在沙发上的右手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一个仿佛要凭空握住什么的微小动作。
“我不需要。”
“别急着拒绝。”“鸦”的声音依然平稳，“千叶现在很热闹。除了我们和那些只会蛮干的恐怖分子，还有人在暗中活动。他们比‘夜袭’......更懂得如何下棋。”
“下棋？”
“没错。而记忆不完整的人，最容易成为棋盘上的棋子。”“鸦”意味深长地停顿，“特别是当你连自己曾经是什么棋子都忘记的时候。”
村次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人知道得太多。
“好好考虑。”“鸦”将一张只有加密号码的名片放在茶几上，“不过要快。毕竟，棋局已经开始，而你......已经身在局中。”
门轻轻合上。村次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直到厨房再次传来水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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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门关上的瞬间，村次的手机屏幕亮了。一条来源被层层加密的信息：
致夜鸦： 千叶已成漩涡中心。建议立即撤离。 ——知情人
冰冷的手指划过屏幕，村次试图从这简单的文字中分析出什么。但思绪卡壳了，那段缺失的记忆像一堵墙，挡住了所有逻辑的去路。他能感觉到危险在逼近，却无法精准定位它的形状和方向。
“哥哥？”南从门后探出头，脸上带着不安，“那些人......走了吗？”
“啊，走了。”村次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她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臂，小手冰凉。“他们......很可怕。哥哥，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在她抓住他手臂时，村次瞥见她睡衣袖子下，白皙的左臂上似乎有几个极淡的、排列规则的圆形小疤痕。这个发现让他的胃部一阵抽搐。
“不会的。”他拍了拍她的头，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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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传来特定的三长两短的敲击声。神绮莯淼利落地翻进来，红色双马尾在空气中划出利落的弧线。
“官方的人来了？说了什么？”
村次直接将手机递了过去。
她看着屏幕上的信息，眉头紧锁：“看来不止一方盯上你了。”
“你知道发信人是谁？”
“不确定。但这种加密方式......不是官方的手法。”她卷着自己左马尾那缕焦枯的发梢，那缕发梢似乎微微泛起一丝暗红，旋即熄灭。“'夜袭'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卒子，真正的棋手已经开始落子了。”
就在这时，村次的手机连续震动。两条新信息同时抵达。
第一条来自未知号码：
夜鸦，有兴趣合作吗？我们可以提供你失去的记忆。报酬：为我们服务一年。 ——灰塔
第二条则是一封简短警告：
离开日本，否则后果自负。 ——北极光
“北极光？”村次皱眉。
“一个欧洲的异能组织。”莯淼的脸色变得难看，“以行事冷酷著称。连他们都插手了......事情比想象中更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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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村次过着双重生活。
白天，他像个普通哥哥，陪南去超市采购，检查家里的门窗锁，教她做新的菜式。每一个动作都刻意放慢，每一个笑容都精心计算。他注意到公寓楼下多了一辆从未见过的黑色轿车，街角卖烟的大叔换了个更年轻的生面孔。
夜晚，他独自坐在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映出一封封来自世界各地的信息。
夜鸦先生，我们理解您希望保护妹妹的心情。与我们合作，我们可以为您们提供新的身份和住所。 ——内阁情报调查室
还记得新宿的那场大火吗？我们知道真相。想要封口，就按我们说的做。 ——暗网匿名信
你妹妹很可爱。不想她出事的话，最好乖乖听话。 ——黑蛇组
每一封信都像一把锤子，敲打着村次紧绷的神经。他开始失眠，常常在深夜站在窗前，凝视着外面寂静的街道，试图从阴影中找出潜伏的危险。
第三天下午，他独自去了以前常去的公园。孩子们在沙坑里玩耍，老人们坐在长椅上喂鸽子。平凡得刺眼。
“大哥哥，你的气球。” 一个小女孩把飘到他脚边的气球递给他。村次蹲下身，接过气球时注意到女孩手腕上有一个熟悉的印记——和南手臂上相似的圆形疤痕。他的心猛地一沉。
“谢谢。”他勉强微笑，“这个印记很特别，是怎么来的？”
女孩天真地笑着：“打针留下的呀！大家都有的。”
大家都有的。这句话在他脑海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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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傍晚，事情出现了新的变化。
一封特殊的邮件出现在村次的加密邮箱里。发件人使用了军方级别的加密方式，内容却出人意料的简洁：
山中村次： 你已被纳入'特殊人才征召计划'。72小时内向防卫省报到。 违者将以叛国罪论处。 ——防卫省特殊作战部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封邮件接踵而至：
村次君： 我们知道南小姐身上的秘密。与我们合作，我们可以保护她不被其他组织发现。 否则......你明白后果。 ——神绮家
村次关掉手机，走到窗边。夕阳的余晖将城市染成血色，远处的街角，几个可疑的人影若隐若现。
他想起这几天收到的所有信息：官方的拉拢、境外组织的威胁、黑帮的恐吓、军方的征召，还有神绮家若有所指的警告......
南悄悄走到他身边，手里捧着一个陈旧的笔记本。“哥哥，这个......是西园寺学姐刚才送来的。她说她母亲临终前嘱咐，一定要交到能看懂的人手里。”
村次接过笔记本，指尖触到封皮时微微一颤。翻开一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研究笔记和复杂的公式。最后一页用红笔潦草地写着：
“‘塔’已苏醒。所有实验体都必须回收。包括南。”
笔记本从村次手中滑落。
他终于明白了。这不是选择题，而是一场生存之战。钝刀，也该出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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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村次独自一人站在天台上。千叶的夜景在脚下铺展，万家灯火如同星辰散落。
他打开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坚毅的脸上。这一刻，他清晰地感知到那些无形的网正在收紧——官方在试探，军方在施压，"灰塔"在观望，"北极光"在威胁，"夜袭"在暗处磨牙，神绮家若有所指，而那个神秘的"知情人"仍在迷雾之中。
更可怕的是，"塔"的阴影和"实验体"的真相，如同最深的梦魇，将南也卷入其中。
十面埋伏，不过如此。
但正是这绝境，反而让他那颗因安逸而生锈的心，重新感受到了久违的搏动。
第一个信息，给“鸦”： “我接受交易。但条件要重新谈：我要所有关于'塔'和实验体的资料。”
第二个信息，给莯淼： “明天开始特训。这把锈刀，该磨一磨了。另外，你认识一个手腕上有圆形疤痕的小女孩吗？”
第三个信息，给那个最早发来警告的“知情人”： “‘塔’和实验体，你知道多少？我需要真相。”
他按下发送键，三条信息分别奔向三个方向。在按下最后一个键时，他感到内心深处某个沉睡已久的东西，终于破茧而出。
雨后的夜风带着凉意，却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曾经握刀的手，在平静生活中渐渐钝化，但此刻，指间仿佛重新感受到了兵器的重量与冰冷。
千叶的夜景在脚下延伸，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而山中村次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一个逃避者。
锈刀虽钝，仍可杀人。 十面埋伏，亦要破局。
他要主动踏入这个漩涡，在这盘多方势力的生死棋局中，杀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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