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

王橹杰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疯了。

在穆祉丞对他说出“快轮到你们组彩排了”并且他冷淡回应之后，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休息室。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愤怒，一种针对自己的、无能的愤怒。

他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穆祉丞？那种疲惫的、疏离的、仿佛已经放弃一切的眼神？他明明比任何人都要在意，比任何人都想靠近。壁纸事件带来的压力是真的，失去机会的憋屈也是真的，但这些在穆祉丞那个带着愧疚和担忧（他确信自己看到了）的眼神面前，瞬间变得无足轻重。

他恨自己的不争气，仅仅因为对方一个眼神，他辛苦建立起来的、用以自我保护（或者说，用以战术性后退）的冰冷外壳，就出现了裂痕。他甚至开始后悔，后悔刚才没有借着那个机会，抓住穆祉丞的手，把他拉到无人的角落，将自己这几个月来所有的思念、所有的委屈、所有阴暗的占有欲，都狠狠地摊开在他面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懦夫一样逃离。

这种激烈的内心挣扎在他结束彩排，回到临时分配到的、空无一人的休息室时，达到了顶峰。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自己摔进沙发里，仰头看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感觉大脑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本不想理会，但鬼使神差地，还是掏了出来。点亮屏幕，依旧是那张熟悉的侧影壁纸，而下方，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提示，让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穆祉丞：晚上有空吗？

简短的五个字，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王橹杰脑海中所有的混沌和狂躁。他猛地坐直身体，眼睛死死盯着那行字，几乎要把它看出一个洞来。

穆祉丞主动找他？

在经历了壁纸风波和他刻意的疏远之后？

这是什么意思？同情？怜悯？还是……终于被他那些拙劣的伎俩和这场闹剧般的风波，撬开了一丝心防？

无数个猜测瞬间涌入脑海，让他心跳失序，指尖都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悸动，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着该如何回复。

不能表现得太急切，会吓到他。也不能太冷淡，这可能是他等了太久的机会。

最终，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模仿着穆祉丞简洁的风格，回了三个字：

王橹杰：怎么了？

他紧紧握着手机，等待着审判。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几秒钟后，回复来了。

穆祉丞：没什么，就是……聊聊？老地方，天台。

“老地方”……王橹杰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又滚烫。那个只有他们两人去过的，有着深夜微风和沉默陪伴的天台。

他再也无法维持任何冷静的假象，几乎是立刻回复：

王橹杰：好。

发送成功后，他盯着那个“好”字，又迅速补充了一句：

王橹杰：等我十分钟。

他需要这十分钟。需要时间来平复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跳，需要时间来思考穆祉丞突然主动邀约的原因，也需要时间……来确认自己不会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失控地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他将手机紧紧攥在手心，那坚硬的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却奇异地带来一丝真实感。

穆祉丞主动走向他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场甘霖，浇熄了他心中所有的狂躁和愤怒，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的期待。

无论等待他的是同情、是质问，还是其他什么，他都认了。

他站起身，走到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刚才因为烦躁而抓乱的头发，又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脸上过于外露的情绪收敛一些。镜中的少年，眼神依旧深邃，但那份冰冷已经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暗流涌动的、几乎无法压抑的光亮。

他知道，今晚，无论结果如何，都将是他们之间关系的一个转折点。

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去迎接属于他的，或许是审判，或许是……曙光。

他转身，推开休息室的门，朝着那个“老地方”，迈出了坚定而急切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