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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声响起的瞬间,教室里凝固的空气仿佛骤然解冻,重新流动起来。同学们收拾书本的窸窣声、挪动椅子的声音、三三两两相约去洗手间或小卖部的谈笑声,迅速将课堂最后那点尴尬的氛围冲散。
我坐在座位上,没有立刻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铅笔盒里那张被揉得有些柔软的纸条,上面还残留着秦江潦草的字迹和那个小小的苦恼表情。被老师当众点名的羞窘感尚未完全褪去,像一层薄薄的蛛网粘在皮肤上,拂不去,隐隐发痒。
前面的秦江几乎是立刻转过了身。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带着灿烂的笑容和迫不及待分享的趣事转身,而是动作有些迟缓,双手搭在我的课桌边缘,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懊恼和歉意。他那总是神采飞扬的脸庞,此刻像蒙上了一层灰,连带着那头看起来总是很有精神的红发,似乎都耷拉了几分。
秦江楚淮,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带着显而易见的沮丧,
秦江对不起!真的……太对不起了!
我抬眼看他,没说话,等着他继续。
他见我没有回应,更加着急了,语速不由得加快:
秦江都怪我!我真的就……就是脑子一抽,那个弯没绕过来,一下子没忍住……我本来以为就一下下,不会被发现的。结果……结果不仅被发现了,还连累你一起被罚……
他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把那头原本整齐的发型弄得更乱了。
秦江你肯定觉得我特别蠢吧?上课传纸条这种小学生把戏,还被人赃并获。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但那笑容看起来比哭还勉强。
秦江我没想到老师会发现,
他继续解释,眼神真诚得几乎有些可怜,
秦江更没想到他会那么生气,还让你站起来回答……我看你当时脸都白了……我、我真是……
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愧疚,拳头轻轻握了一下,又无奈地松开。
秦江你平时上课那么认真,笔记做得那么好,从来都不会违反纪律的。这次却因为我……被我拖下水,还要一起罚抄例题。
他越说越自责,脑袋都垂了下去,盯着我桌上的文具盒,不敢看我的眼睛,
秦江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骂我吧,或者让我帮你把罚抄的部分都写了,怎么样?这都是我应该承担的。
看着他这副前所未有的、像是被雨淋湿了大狗般的蔫儿样,与我记忆中那个无论在林荫道初遇,还是在班级里总是光芒四射、充满活力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我心里那点因为当众出糗而产生的微末不快,反而在他这一连串急切而真诚的道歉中,悄然消散了。
他并不是有意的。他只是……真的遇到了难题,并且,选择了我作为求助的对象。这个认知,奇异地让我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那并非恼怒,而是一种……被需要、被信任的微妙感。
楚淮没关系。
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甚至比平时还要温和一些。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秦江你真的……不生气?
我摇了摇头,将铅笔盒里的那张纸条拿出来,摊开,放在桌面上,指着那个他画的表情符号:
楚淮这个问题,现在懂了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
秦江懂了懂了!你写的那句‘公式是固定的,不能想当然’点醒我了!我当时就是钻了牛角尖,总觉得应该能直接加在一起……唉,我这死脑筋!
看着他恍然大悟后又开始自我检讨的样子,我忍不住轻轻弯了一下嘴角。
楚淮懂了就好。
我说,
下次……有问题,可以下课再问。
秦江一定一定!
他像是接到了圣旨,立刻保证,眼神重新亮了起来,
秦江我发誓!绝对没有下次了!我以后再上课传纸条我就是……就是猪!
他发了一个毫无威慑力的誓,表情却异常认真。
然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桌肚里掏出他那本永远工整详细的物理笔记,不由分说地塞到我手里:
秦江这个!先放你这里!算是……算是抵押品!等我们罚抄完了,你再还给我!这样你总能相信我了吧?
我看着他塞过来的笔记本,又看看他那一脸“你看我诚意多足”的表情,终于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仿佛驱散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尴尬的薄冰。
楚淮不用抵押。
我把笔记本推回给他,
楚淮我相信你。
他看着我,眼睛里的光芒彻底恢复了,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明亮。他挠了挠头,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还有点不好意思,但之前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
秦江楚淮,你人真好。
他由衷地说,语气恢复了往常的熟稔和热情,
秦江放学我请你喝奶茶!然后……我们一起罚抄。我速度很快的,可以帮你多抄一点!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透过银杏叶的缝隙,落在他的笑容上,也落在我刚刚展开的纸条上。那场突如其来的课堂风波,似乎就这样过去了。留下的,并非预想中的隔阂与不快,反而是一种更加紧密的、共同守护过一个小秘密的奇特联结。而秦江的道歉,像一阵急促而温暖的雨,冲刷掉了所有的不愉快,让我们的前后桌关系,在经历了这点小小的“共患难”后,似乎变得更加坚实和自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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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哭唧唧的秦江=淋了雨的大狗
秦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