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淳意眼圈瞬红,似受天大委屈却不敢辩。她急欲跪请罪,却因紧张脚下一绊,几欲摔倒。“娘娘恕罪!嫔妾……不是故意的!”慌乱间竟脱口一句惊倒满场的话:
“华妃姐姐您别生气——”
“姐姐”?!
翊坤宫连呼吸声俱绝。众目齐聚方淳意,惊愕、同情、幸灾乐祸皆有。
完了。这方常在竟敢华妃面前失仪呼“姐姐”?简直寻死!连沈眉庄都蹙眉。
华妃面色骤沉,凤眼微眯,危险眸光锁死方淳意。殿内气压冰凝。
方淳意似才觉失言,脸“唰”地惨白如纸,抖若筛糠,唇颤难语。“嫔妾……罪该万死……胡言乱语……”她扑通重跪,磕头声闷响,“娘娘饶命!饶命啊!”
众人皆以为华妃将立时发作,命掌嘴这蠢货。
华妃却忽笑了。她瞧地上抖作一团、几欲昏厥的小丫头,眸中骇怒渐散,换作居高临下的鄙夷,如看蠢笨可笑的小兽。
“姐姐?”她玩味重复,唇角讥诮一勾,“本宫瞧着够当你娘了。”语虽如此,任谁都听出她对此称不反感——哪个女人不喜被唤年轻?
“罢了,”她意兴阑珊挥手,如驱蝇虫,“瞧你这蠢样,本宫计较都失身份。”
“滚起来,别碍眼。”
这便完了?众人面相觑,难以置信。
方淳意如蒙大赦,连磕数头,颤巍巍爬起缩回队末,首垂更低。
一场风波竟有惊无险渡过。华妃视她蠢笨如猪,不屑费神;皇后观察全程,心标“难成气候”。
方淳意,成功于两巨头前“隐身”。
她低垂睫下,一片冰寂。
华妃气焰,皇后伪善——这些嘴脸,她曾居高观整十年。如今不过换角度,再证一回。
新妃入宫第二日,天未亮透。
后宫如投石入湖,表面平静,底下早已涟漪四起。
新晋贵人常在们皆早起梳妆,预备往景仁宫请安。谁都知这是露脸良机,若运气好,或能偶遇皇上得份恩宠。
然当各宫轿辇陆续往景仁宫去时,偏僻的常熙堂却宫门紧闭,悄无声息。
寝殿内光线昏沉。方淳意斜倚榻上,只着单薄中衣,脸色苍白近透明,唇无血色。她蹙眉抚胸,呼吸微弱,如随时凋零的娇花。
陪嫁丫鬟莺儿与画眉急得团团转。
“小主您怎么了?别吓奴婢!”莺儿眼圈泛红,声带哭腔。入宫才二日小主便病倒,如何是好?
方淳意虚弱摆手,气若游丝:“我……无事。”喘了口气又道,“许是昨日紧张,又换了地方,水土不服……心口闷,夜里难眠。”
画眉机灵,忙道:“奴婢这便去太医院请太医!”
“不可!”方淳意立时制止。她撑身坐起些,目光扫过两个忠心丫鬟——莺儿单纯,画眉聪慧,但此事她们皆不可去。
她视线最终落向角落一直静候、年长沉稳的宫女身上。
云珠。父亲入宫前特选的家生子,最是沉稳机敏可靠。
“云珠。”方淳意轻唤。
“奴婢在。”云珠即刻上前垂首。
方淳意望她,缓而清晰吩咐:“你亲去太医院。莫惊动旁人,只言我初入宫闱水土不服,夜难安寐,时心悸气短。”
她稍顿,特别强调:“若可能,请当值温实初太医来。若他不得空,旁人亦可。只求一副温和安神助眠汤药,不必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