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堂偏厅里飘着药味与檀香。
胡郎中为林砚诊过脉,向盛老太太回话:“公子脉象浮细,是忧思过重、长途劳顿导致的气血两亏。方才情绪波动,引发咳血。需静养温补,切忌劳心伤神。”
盛老太太松了口气,吩咐用最好的药,账从她私库出。
盛紘最后一点疑虑也消了——确实只是个体弱的亲戚。
“这孩子就留在我这儿养病。”盛老太太语气不容反驳。
盛紘略有迟疑:“内宅之中,恐有不便……”
“规矩比人命还大?”老太太目光一凛,“他是我表妹唯一的血脉,如今病成这样,外院下人若有疏忽,谁担得起?”
盛紘知她想起早夭的长子,不再多言,只躬身应下。
消息传到各房,王若弗敷衍地让人送些补品,私下却道:“正好省心。”林噙霜则温柔嘱咐下人勿去寿安堂打扰,转身却用银签轻轻碾灭了香炉中一块红炭。
当晚,寿安堂耳房内温暖安静。
房妈妈替林砚掖好被角,轻声退出。门外,盛老太太吩咐一切用度按长孙标准,且要更好,药汤需房妈妈亲自盯着服用。
房门合上后,林砚睁开眼,眸中清明,不见半分病态。
灵魂深处的疲惫提醒着他逆转体征的代价,但他唇角微动——这“病弱”之壳已牢固,寿安堂成了他最安全的壁垒。
他需要耐心。
黑暗中,他回想今日每个人:盛紘的权衡、王若弗的冷淡、林噙霜的伪善,以及寄生在她身上的那团污浊。
那东西以贪婪与虚荣为食。要清除它,就必须让她的欲望落空,令她的虚荣粉碎。
次日清晨,房妈妈嘱咐丫鬟动作放轻,莫惊扰林表哥养病。不过半日,府中上下皆知新来的表少爷体弱矜贵,受老太太格外呵护。
无人将他视作威胁。
这枚被怜悯与轻视包裹的棋子,已悄然落入棋局最安稳的一角。
清晨的阳光漏过窗格子,暖暖地照进屋里。
寿安堂边上的小耳房飘着股药味儿。小丫鬟丹橘端着碗黑黢黢的药汤,轻手轻脚走到床边:
“林表哥,该喝药啦。”
林砚睁开眼,坐起来接过碗,一声不吭就给喝完了。他把空碗递回去,哑着嗓子轻轻说了句:“辛苦你了。”
丹橘看他这么好说话,不像府里其他主子难伺候,心里一松,话就多了:“表哥您脾气可真好!我们家那几个,喝个药跟上刑似的……哎呀,瞧我这张嘴!”她赶紧捂嘴,偷瞄了林砚一眼。
林砚只是笑了笑,没多问。
丹橘见他没计较,又放开了,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唠:“还是老太太这儿省心。您不知道,昨儿四姑娘和五姑娘为块料子又吵上了,闹得太太直头疼。”
“要说府里头,就数二少爷最安静——可他也成天窝在书房不出来。要我说啊……”
这小丫鬟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林砚都静静听着。他时不时点点头,从不插嘴,也不多评论。
就这副温吞好脾气的模样,让寿安堂上下的丫鬟婆子都放了心。谁都觉着,这表少爷就是个身子弱、没脾气的老实人。
接下来几天,林砚基本就在屋里“养病”,门都不怎么出。可他没闲着——愣是把这寿安堂变成了他的情报站。
白天,他是那个安安静静喝药、偶尔翻两页书的病号。
一到晚上,万籁俱寂的时候,他的活儿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