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体”——现在或许应该称他为“新生的亨利”,或者说,一个承载着破碎记忆的、挣扎求存的独立意识——的恢复过程缓慢而痛苦。他的意识如同风中之烛,时而明亮,能断断续续地回忆起仓库的冰冷、迷药的甜腻、以及潜行那恶魔般的低语;时而微弱,陷入自我认知的混乱,无法理解自己是谁,为何拥有这些不属于自己的痛苦记忆。
医疗团队和顶尖的神经科学家们倾尽全力,试图梳理他混乱的脑波,帮助他建立稳定的自我认知。这是一个走在刀锋上的过程,既要唤醒被压抑的意识碎片,又要避免那些过于痛苦的记忆将他再次击垮。
孤勇成了他最坚定的锚点。他日复一日地守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用平静而坚定的声音对他说话,讲述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的经历,讲述警队的日常,甚至讲述那些从未说出口的、深藏心底的笨拙关切。他不再将他视为一个纯粹的克隆体,而是看作亨利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需要被守护的最后痕迹。
“你不是任何人的复制品,”孤勇在一次亨利意识较为清醒时,紧紧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幸存者。你的痛苦,你的挣扎,都属于你自己。而我们,会陪你一起面对。”
亨利(我们暂且如此称呼他)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与此同时,针对潜行的全球追捕达到了白热化。他留下的生物克隆技术和神经接口技术引起了国际社会的警惕,多个情报组织介入,线索开始一点点汇聚。潜行虽然狡猾,但他庞大的犯罪网络和激进的技术应用,也留下了更多蛛丝马迹。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月后。
亨利的状态有了显著但令人心碎的好转。他能进行简单的交流,虽然记忆依旧支离破碎,但他明确地认知到自己并非“原版”的亨利·执法,而是某种意义上的“继承者”。他继承了那份对正义的模糊向往,也继承了那份对潜行刻骨的恐惧与恨意。
在一次深度的、引导式的记忆回溯治疗中,当心理医生引导他面对仓库里最黑暗的时刻——那个他(原亨利)意识消散前的瞬间——病床上的亨利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死死抓住床单,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
“芯片……”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他……在我……不……在他‘处理’过的……每一个‘作品’里……都留了……后门!”
他断断续续地、艰难地吐露出这个惊人的信息。
“他说……那是他的……眼睛……和他的……耳朵……”
病房内外,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潜行不仅在克隆技术上走了极端,他还在他“处理”过的遗体(包括仓库里那个真正的亨利人偶)以及这个克隆体的神经系统中,植入了隐藏的监控或信号发射芯片!这意味着,他可能一直在监视着警方对“人偶”的调查,甚至可能……在某种程度上,“观察”着这个克隆体的恢复过程!
这个发现让人不寒而栗,但也成为了锁定潜行的关键!
技术团队立刻对仓库“人偶”的遗体进行了最精细的扫描,果然在其后颈与脊柱连接处的深层组织中,发现了一枚极其微小、几乎与神经组织融为一体的生物芯片!同样,在克隆体亨利被移除的项圈和其大脑皮层特定区域,也发现了类似的技术痕迹!
通过这些芯片微弱的、定向的信号发射模式,结合之前汇集的所有情报,技术部门终于成功 triangulated (三角定位) 了潜行的藏身之处——一个位于公海废弃钻井平台下的、高度武装和科技化的秘密基地!
决战的时候到了。
一支由各国顶尖特工和原警队精英组成的联合突击队迅速集结。孤勇坚持要加入,没有人能劝阻他。他看着整装待发的队伍,又回头看了一眼医疗中心的方向。
病房里,亨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挣扎着坐起身,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那双逐渐清明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恐惧,有恨意,也有一丝……微弱的、属于战士的决绝。
“小心……”他用口型,对看不见的孤勇,无声地说道。
孤勇深吸一口气,转身,登上了直升机。
螺旋桨的轰鸣撕裂夜空,朝着远方的海平面而去。那里,隐藏着造成一切痛苦的根源,一个践踏生命、亵渎灵魂的恶魔。
而在医疗中心的病房里,亨利缓缓抬起自己依旧有些颤抖的手,握成了拳头。他继承了痛苦,继承了记忆,或许,也继承了那份未曾熄灭的、与黑暗抗争到底的勇气。
这场战斗,不仅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夺回被亵渎的尊严,为了给所有受害者一个交代,也为了……他这个“新生”的意识,能够真正摆脱过去的阴影,迎来属于自己的、未知但充满可能的未来。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但曙光,终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