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姑娘退出去后,楚服扶着沈如棠重新躺好,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的肩膀。
“刚退了烧,别再着凉。”楚服说着,转身去收拾桌上的药碗。白瓷碗里还剩一点药渣,她端起来,走到门外,低声吩咐了几句,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小铜炉,炉上有着个银壶,正冒着细细的热气。
沈如棠靠在软枕上,看着她忙。楚服的动作很轻,走路没有声音,收拾东西也整整齐齐。她不像宫里其她侍女那样,说话做事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也不像那些贵女,总端着架子。她很稳,做什么都有条不紊,看过来的时候,眼睛里总是带着暖意。
“楚服,你不用一直陪着我,去忙你的吧。”沈如棠说。她知道自己现在是陈阿娇,身边肯定有很多事要楚服打理,总不能一直让她守着自己。
楚服回过头,笑了笑,走到床边坐下:“我没事可忙,守着你就是我的事。”她伸手,从铜炉边的小竹篮里拿出几颗干红枣,放在手里搓了搓,又用小刀切成小块,放进银壶里。“太医说你身子虚,得喝点甜汤补补,我给你煮了红枣桂圆汤,等会儿就好。”
沈如棠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手里的动作。红枣的颜色很红,桂圆的皮是褐色的,楚服的手指灵活,切东西的时候很认真,阳光落在她的手上,能看见细细的绒毛。
这场景很安静,也很暖。沈如棠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加班回家,有时候太晚,会泡一杯红枣枸杞茶,坐在出租屋的小桌子前喝。那时候觉得累,总想着什么时候能不用加班,能好好歇一歇。现在歇下来了,却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阿娇,你昨天掉进湖里,是不是三公主推的?”楚服忽然问,声音比刚才低了点。
沈如棠愣了一下,想起绿衣姑娘说的话。三公主,应该是汉武帝的妹妹吧?历史上的陈阿娇,好像确实和宫里的公主们关系不好,总因为一点小事就闹起来。
“是她推的。”沈如棠点头,声音很轻。她没见过三公主,但光听推人进湖这回事,就知道不是个好相处的。
楚服切红枣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她,眼神里有点冷:“我就知道。以前她就总欺负你,你总想着是姐妹,不跟她计较,可她得寸进尺。”她把切好的红枣放进银壶里,又加了几颗桂圆,“以后别再跟她碰面,要是她再来找你,你就说身子不舒服,不见。”
“嗯。”沈如棠应着。她本来就不想跟宫里的人有牵扯,能躲就躲。
楚服又坐回床边,伸手摸了摸沈如棠的手。沈如棠的手还是有点凉,楚服就把她的手攥在自己手里,用掌心的温度焐着。楚服的手很暖,掌心有一层薄茧,摸起来有点糙,却很踏实。
沈如棠没抽回手。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这样的触碰让她觉得安心。
“楚服,你跟着我多久了?”沈如棠忽然想问。她不知道原主和楚服的关系到底有多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言行,会不会让楚服觉得奇怪。
楚服想了想,笑了:“从你五岁的时候,我就跟着你了。那时候你刚搬到长公主府,怕黑,晚上总哭,我就陪你睡,给你讲故事。”她顿了顿,眼神里有点怀念,“你那时候可小了,长得圆滚滚的,喜欢揪我的头发,还说要让我一辈子陪着你。”
沈如棠的脸有点热。原来原主和楚服,从小就这么亲近。难怪楚服对自己这么好,连命都能豁出去。
“我……”沈如棠想说自己不是原来的陈阿娇,想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能说。说了,楚服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她是妖怪?会不会害怕她,离开她?
她现在只有楚服了,不能失去她。
“我好像……记不太清小时候的事了。”沈如棠低着头,声音有点含糊,“昨天掉进湖里,脑子好像被水冲了,好多事都想不起来。”
楚服愣了一下,然后松开她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很软:“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没关系。以前的事,记不清也没什么,我们以后好好的就行。”她没追问,也没怀疑,就像她说的那样,只在乎以后。
沈如棠心里松了口气,抬头看她,眼睛有点红:“楚服,谢谢你。”
楚服笑了,眼睛弯成月牙:“跟我说什么谢,我本来就是你的人。”
银壶里的甜汤开始冒香气,红枣和桂圆的甜香混在一起,飘满了整个屋子。楚服站起来,掀开银壶的盖子,用小勺搅了搅,然后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沈如棠嘴边:“尝尝,甜不甜?”
沈如棠张开嘴,甜汤滑进嘴里,暖暖的,带着红枣的甜和桂圆的香,一点都不腻。比她以前喝的红枣枸杞茶,好喝多了。
“甜。”沈如棠点点头。
楚服很高兴,又舀了一勺递过来:“喜欢就多喝点,锅里还有好多。”
沈如棠就着她的手,一勺一勺地喝。楚服喂得很耐心,每一勺都吹凉了才递过来,怕烫着她。甜汤喝下去,肚子里暖暖的,连带着心里也暖烘烘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比刚才绿衣姑娘的重,还带着点急促。接着,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来:“皇后娘娘醒了吗?长公主殿下来看您了。”
长公主?是原主的母亲,馆陶长公主刘嫖?
沈如棠的手顿了一下,心里有点慌。她没见过馆陶长公主,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历史上有名的“窦太主”相处。原主是她的女儿,要是自己露了马脚,怎么办?
楚服也停下了喂汤的手,抬头看向门口,眼神里有点警惕。她放下勺子,替沈如棠拢了拢被子,低声说:“别怕,有我在。长公主问什么,你要是不知道怎么答,就看我,我帮你。”
沈如棠看着她,点了点头。有楚服在身边,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朱红色衣服的妇人走了进来。她年纪不大,三十多岁的样子,梳着繁复的发髻,插着满头的金簪玉钗,脸上敷着厚厚的粉,嘴唇涂得很红。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女,手里都端着东西,一看就身份尊贵。
妇人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如棠,眉头皱着:“阿娇,你怎么回事?好好的跟三公主去湖边,怎么就掉下去了?太医说你差点醒不过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父皇交代?”
她的声音有点尖,带着点责备,没有多少关心的意思。
沈如棠心里有点不舒服。这就是原主的母亲?开口就是责备,连一句“你还好吗”都没有。
楚服站在旁边,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长公主,姑娘昨天是被三公主推下去的,不是自己不小心。幸好奴婢救得及时,不然……”
“你闭嘴!”馆陶长公主打断她,眼神很凶,“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一个下人,也敢插嘴主子的事?”
楚服的脸色白了白,低下头,没再说话。
沈如棠看着楚服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点气。她抬起头,看着馆陶长公主,声音不大,却很清楚:“母妃,是楚服救了我,她没有错,你不能说她。”
这是沈如棠第一次叫“母妃”,有点别扭,但她知道,现在必须这么叫。
馆陶长公主愣了一下,好像没想到她会替一个下人说话。她上下打量了沈如棠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你掉湖里,脑子掉坏了?居然替一个下人说话?阿娇,我告诉你,你是皇后,是我馆陶长公主的女儿,跟这些下人走太近,有失身份!”
“楚服不是下人。”沈如棠看着她,眼神很坚定,“她是救我的人,是我的朋友。身份什么的,我不在乎。”
她不在乎什么皇后身份,也不在乎什么长公主的女儿。她只知道,楚服对她好,她不能让楚服受委屈。
馆陶长公主被她说得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旁边的侍女也低着头,不敢说话。
楚服抬起头,看着沈如棠的背影,眼睛里有点亮。
过了好一会儿,馆陶长公主才回过神,气得脸色发红:“你!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看你就是烧糊涂了!”她转身,指着门外,“我带了补品来,让侍女给你放下。你好好反省反省,别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走太近!”
说完,她甩了甩袖子,带着身后的侍女,怒气冲冲地走了。门被重重地关上,震得帐子都晃了晃。
屋子里又静下来,只剩下银壶里甜汤冒气的声音。
沈如棠看着紧闭的门,心里有点堵。这就是原主的母亲?果然跟历史上写的一样,看重身份,看重权力,连自己的女儿都比不上这些。
“阿娇,你刚才不该跟长公主顶嘴。”楚服走过来,声音有点急,“她是你母亲,又是长公主,你惹她生气,对你不好。”
沈如棠抬头看她,有点委屈:“可她骂你,说你是下人,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楚服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动作很轻:“我没事,我本来就是下人,她说得没错。只要你好好的,我受点委屈没关系。”
“不对。”沈如棠抓住她的手,认真地说,“在我这里,你不是下人。你是楚服,是救了我的人,是对我好的人。以后谁也不能说你,包括母妃也不行。”
楚服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满是认真,没有一点虚假。她的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声音有点哑:“好。”
银壶里的甜汤还在冒香,沈如棠拉着楚服的手,让她坐在床边:“我们继续喝甜汤吧,刚才还没喝完。”
楚服点点头,重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甜汤,吹凉了递到她嘴边。这一次,沈如棠喝得很慢,甜汤的香味好像更浓了,暖得她心里的堵都散了点。
“楚服,”沈如棠一边喝,一边说,“以后母妃再来,你别替我挡着,我自己跟她说。我不想你再受委屈。”
楚服喂汤的手顿了顿,然后笑了,眼睛里有光:“好。但要是她欺负你,我还是会挡。”
沈如棠看着她,也笑了。她知道,楚服说到做到。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透过窗户纸,把屋子里的影子拉得很长。银壶里的甜汤慢慢见了底,帐子里满是甜香,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点花香,吹动了帐子,也吹动了两个人交握的手。
沈如棠靠在软枕上,楚服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空了的银壶,两个人都没说话,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沈如棠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好。
她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也许,在这里,她真的能活下去,能和楚服一起,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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