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的雨季来得猝不及防。
飞机降落在素万那普机场时,窗外已是瓢泼大雨。晏烬站在舷窗前,望着被雨水模糊的跑道灯光,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
迟薇走到他身边,将一件薄外套递给他:“医生说伤口不能受凉。”
他接过外套,却没有立即穿上:“陈家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不敢在曼谷动手。”迟薇的语气笃定,“这里是我们的地盘。”
晏烬的嘴角扬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你说得对。”
走下飞机,早有车队在停机坪等候。阿杰撑着伞快步迎上来,脸色却不似往常轻松。
“先生,薇姐,出事了。”他压低声音,“我们在清莱的一批货被海关扣了。”
晏烬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什么货?”
“说是电子产品,但实际上是...”阿杰的声音更低了,“新型毒品。”
迟薇的瞳孔微微收缩。晏家早已不碰毒品生意,这是他们与陈家最大的不同。
“谁做的?”晏烬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清楚。但海关那边说是接到了匿名举报,证据确凿。”
坐进车里,晏烬闭目沉思。雨水敲打着车窗,像极了某种不祥的预兆。
“是陈家。”迟薇突然开口,“他们在报复。”
晏烬缓缓睁开眼:“不止是报复。这是栽赃。”
车子驶入市区,却没有回他们的住所,而是拐进了一栋不起眼的商业大楼。这里是晏家在曼谷的众多安全屋之一,连大多数核心成员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安全屋位于大楼顶层,装修简洁却设施齐全。迟薇一进门就打开了所有的安全监控,同时吩咐阿杰:“去查清楚,那批货是谁经手的,什么时候出的问题。”
阿杰领命而去。晏烬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威士忌。
“我们被出卖了。”他将其中一杯递给迟薇,“内部的人。”
迟薇接过酒杯,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我会查出来是谁。”
“不,”晏烬摇头,“这件事我来处理。”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迟薇知道,这是他动怒的前兆。
深夜,雨势渐小。晏烬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脚下被雨水洗净的城市。迟薇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来,放在他手边。
“你应该休息了。”她说。
晏烬没有回头:“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曼谷立足的时候吗?”
迟薇走到他身边:“记得。那时我们连个像样的办公室都没有,在是隆路的一间小公寓里办公。”
“那时你说,总有一天,整个曼谷都会记住我们的名字。”晏烬转过身,目光深邃,“现在,我们做到了。但代价是什么?”
他的问题在空气中回荡。十二年的腥风血雨,数不清的明枪暗箭,他们确实站在了顶峰,却也失去了太多。
“我从不后悔。”迟薇的声音很轻,却坚定。
晏烬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他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但我后悔了。”
迟薇微微一怔。
“我后悔让你卷入这一切。”他的指尖带着威士忌的暖意,“你本该有更好的人生。”
“这就是我选择的人生。”她握住他的手,“与你一起。”
两人的目光在夜色中交汇,那些未曾言明的情感,在这一刻几乎要破土而出。
但就在这时,迟薇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
“是我们在海关的内线。”她对晏烬说,随即接起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挂断电话后,她转向晏烬:“事情比想象的更复杂。那批货的报关单上有你的签名。”
晏烬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伪造的?”
“非常逼真,连笔迹专家都难辨真假。”
这意味着,对方不仅了解他们的内部运作,还掌握了晏烬的笔迹样本。
“阿杰查得怎么样了?”晏烬问。
“还没有消息。”迟薇看了眼时间,“我让他天亮前必须回报。”
凌晨三点,阿杰终于回来了,满身雨水,脸色苍白。
“先生,薇姐,查到了。”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是...是老林。”
老林,晏家在清莱地区的运输负责人,跟了晏烬八年的老人。
晏烬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证据?”
阿杰递上一个文件袋:“这是他儿子在澳洲的账户,最近三个月有五笔大额汇款,来自一个离岸公司。我们查了,那家公司最终归属于陈家。”
迟薇打开文件袋,仔细翻看里面的资料。每一笔汇款的时间,都对应着一次晏家生意的意外。
“老林现在人在哪里?”她问。
“在清迈的家里。我们的人已经盯住了。”
晏烬缓缓起身:“准备飞机,去清迈。”
“你的伤...”迟薇想要阻止。
“必须我亲自去。”晏烬的语气不容置疑,“老林跟了我八年,我要听他亲口说为什么。”
黎明时分,飞机降落在清迈。雨后的天空泛着鱼肚白,素贴山笼罩在晨雾中。
老林的家在清迈古城外的一个安静社区。当晏烬和迟薇走进院子时,老林正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仿佛早已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先生,您来了。”老林站起身,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意外。
晏烬在他面前站定:“为什么?”
老林的目光扫过迟薇,最后落在晏烬身上:“我儿子在澳洲欠了赌债,三千万泰铢。陈家答应帮他还清。”
“你可以来找我。”晏烬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重的失望。
老林苦笑:“我跟了您八年,知道您最恨背叛。但我没有选择,先生。”
迟薇的手悄悄按在腰间的枪上。她注意到老林的眼神闪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除了你,还有谁?”晏烬问。
老林的眼神飘向院子角落的一棵菩提树:“先生,您还记得吗?八年前您救我的时候,说过一句话。”
晏烬的眉头微蹙。
“您说,在这个世界上,信任比黄金更珍贵。”老林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但我现在明白了,信任也是最容易破碎的东西。”
他的话音刚落,迟薇突然猛地将晏烬推向一旁。几乎在同一时刻,一声枪响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子弹擦着晏烬的肩膀飞过,打在了他们身后的墙上。
迟薇已经拔枪还击,子弹精准地射向菩提树后的狙击手。一声闷响,一个人影从树上跌落。
老林趁乱向屋内跑去,但阿杰带人已经堵住了他的去路。
“留活口!”晏烬喝道。
但已经太迟了。老林突然身体一僵,嘴角溢出黑血,缓缓倒地。
迟薇快步上前检查,摇了摇头:“毒胶囊,瞬间毙命。
晏烬站在原地,望着老林的尸体,眼神复杂。这场精心策划的背叛,以如此决绝的方式收场。
回到车上,晏烬一直沉默。直到飞机起飞,他才开口:“老林最后那句话,是在提醒我们。”
迟薇点头:“他说信任容易破碎,是在暗示还有内鬼。”
“而且级别不低。”晏烬闭目沉思,“能拿到我的笔迹样本,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飞机穿越云层,阳光透过舷窗洒落。迟薇看着晏烬疲惫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保护欲。
“我会查出来的。”她轻声说,“不管是谁。”
晏烬睁开眼,转头看她:“我们一起。”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迟薇的心微微一动。这是第一次,晏烬用“我们”来表达他们的关系。
飞机降落在曼谷时,又一个坏消息在等着他们。
“我们在缅甸的三个赌场被查封了。”阿杰汇报着,声音带着焦虑,“梭温将军亲自下的令。”
晏烬的表情依然平静:“陈家动作很快。”
“不止如此,”阿杰继续道,“吕宋那边传来消息,陈家正在联合其他几个家族,准备对我们进行全面打压。”
迟薇的眼中闪过厉色:“他们想挑起战争。”
“那就给他们战争。”晏烬的声音冷得像冰,“传令下去,所有产业进入一级戒备。暂停一切非必要业务。”
“先生,这会让我们的损失...”
“照做。”晏烬打断阿杰,“有时候,退一步不是为了退缩,而是为了更好的进攻。”
接下来的几天,晏家的产业陆续进入休眠状态。表面上,这像是迫于压力的退缩,但实际上,一场暗中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迟薇亲自坐镇指挥,调动着晏家在东南亚各地的资源。而晏烬则在与各方势力进行着看不见的博弈。
第三天晚上,晏烬因伤口发炎而发烧。迟薇守在他床边,用湿毛巾擦拭他额头的冷汗。
“阿薇...”他在昏睡中喃喃着她的名字,手无意识地寻找着她的存在。
她握住他的手,轻声回应:“我在。”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老林那句话的真正含义。在这个充满背叛与算计的世界里,他们之间的信任,是唯一真实的东西。
深夜,晏烬的烧退了。他醒来时,发现迟薇靠在床边睡着了,手还紧紧握着他的。
他没有惊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十二年来,这是第一次,他允许自己如此肆无忌惮地注视她。
窗外的曼谷依旧灯火通明,而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两颗心在不知不觉中靠得越来越近。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时,迟薇醒来,发现晏烬正看着她,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你醒了?”她想要起身,却被他轻轻按住。
“再待一会儿。”他的声音还带着病后的沙哑,“就一会儿。”
晨光中,他们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如同一幅静谧的剪影。而在这宁静的表象之下,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阿杰轻轻敲了敲门:“先生,薇姐,有消息了。”
迟薇起身开门,阿杰递上一份文件,脸色凝重。
“我们查到了陈家下一步的计划。”他说,“他们准备在下周的慈善晚宴上动手。”
晏烬坐起身,接过文件快速浏览,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终于等到他们出招了。”
他看向迟薇,眼中闪烁着久违的战意:“准备好迎接客人了吗?”
迟薇点头,眼神坚定如初:“随时恭候。”
窗外,朝阳初升,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真正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