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长安城迎来了今冬最大的一场雪。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压折了阿萦院中那棵老青松的枝桠。
消息是伴着风雪传来的:尚书裴大人,于宫门外跪谏,恳请陛下停止修建劳民伤财的摘星楼,已跪了整整一日夜,最终……冻毙于风雪中。
裴叔叔,那是父亲罹难后,少数几个仍敢于直言的旧臣之一。也是这少年……陆知遥的父亲。
阿萦当时正在试他上月送来的凤仙花汁,鲜红的汁液盛在胭脂红的瓷碗里,像一捧灼人的火。消息入耳,瓷碗从指尖滑落,“啪”地一声脆响,碎裂在地,那抹刺目的红,蜿蜒流淌,像极了她心口溅出的血。
他再次出现,已是半月之后。一身玄衣,染着佛寺清冷的檀香气。腰间那枚象征世家公子身份的玉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形制古朴的青铜短剑。唯有他带来的那包糖渍梅子,还细心地裹着去年一样的桑皮纸,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
“长安,”他望着窗外尚未融尽的积雪,声音低沉,“怕是要下一场更大的雨了。”
阿萦默默递上一盏新沏的君山银针,茶雾氤氲,模糊了彼此的神情。
他忽然问,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审慎与决然:“阿萦姑娘,那松涛……如今,可还愿去听?”
她没有立刻回答,目光落在他摊开放在石桌上的手掌上——那里不再是执笔抚琴的修长白皙,而是布满了深深浅浅、新旧交织的茧痕与伤痕。那是长弓、刀柄,是潜藏的力量与无声的誓言磨砺出的、沉默的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