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总带着一股子化不开的凉。
梓庄深处的练功房里,烛火被风卷得明明灭灭,映着白沐榆握剑的手。指尖贴在冰冷的剑鞘上,她看着铜镜里一身黑衣的自己——墨发高束,脸上蒙着半块玄色纱巾,只露出一双淬了寒的眼。桌案上摊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个眉目俊朗的男子,旁注着“凤家三郎,凤长安”。
“明日启程,七日之内,取他项上首级。”门外传来管事冷硬的声音,没有半分温度,“记住你的身份,只是个要饭的孤女,被凤府新买的丫鬟。若出半点差错,你知道后果。”
白沐榆收剑入鞘,声音压得极低:“知道。”
她不是孤女,至少不全是。记忆里有模糊的暖,绣着金线的裙摆,抱着她的妇人身上的香气,还有一声温柔的“阿榆”。可这些都在她五岁那年碎了,一群蒙面人闯进屋子,将她塞进黑布袋子,再睁眼时,已是暗无天日的梓庄。十年间,她学的是杀人的本事,练的是不动心的冷漠,唯一的念想,是找到当年把她丢进地狱的人。
第二日清晨,白沐榆换了身粗布衣裙,脸上抹了些灰,装作瘦弱怯懦的模样,跟着牙婆往凤府走。京城的街真热闹,车马喧嚣,小贩吆喝,可这些热闹都与她无关。她的眼里只有凤府那朱红的大门,和门后那个她要杀的人。
牙婆领着她进了凤府,一路穿过雕梁画栋的庭院,最终停在正厅外。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管家模样的人走出来,上下打量着她:“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
“回……回管家,我叫阿榆,家里没人了,就我一个。”白沐榆故意让声音带着颤,头也不敢抬。
管家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规矩,便领着她往丫鬟房走。路过花园时,她忽然听到一阵清越的笛声,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假山上,坐着个白衣男子。他斜倚着山石,手中握着一支玉笛,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镀了层金。那眉眼,和纸上画的一模一样——凤长安。
白沐榆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短刃。可下一秒,凤长安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望了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看到他眼中没有半分惊讶,反而带着一丝她读不懂的深邃,像是一潭深水,要将她吸进去。
她连忙低下头,跟着管家快步离开,后背却已惊出一层冷汗。
这个人,好像和她想象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