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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狂响曲

星岛梦6——异界狂响曲

钰然睁开朦胧的双眼时,眼前的世界,又似那般清晰的映入他的眼帘-还是熟悉的家,温馨的居所,只是似乎有所不同了。时间改变了日常家具的摆设,也在爸爸的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那烧伤过后的一道道伤疤和划痕,又在他皮肤上若隐若现。中野与木村,铜陵学院5班的同学们…钰然回忆起集体生活的时光,又不禁小声啜泣起来,泪如雨下。

看到那熟悉而倍感陌生的集体照,明明早已泛黄,此刻却崭新如旧,他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竟回到了14年前。

墙壁上,欠费的便条仍随风摇曳,字迹早已被雨水模糊,斑驳不清,纸面也逐渐泛黄,诉说着岁月的无情。

今天是昭和纪念日,黄金周的开端,不管班级组织去参观展览馆的消息是否准确,他早已整装待发了。

虚无缥缈而又美好的记忆,又重现在钰然的脑海中。那是一次深深的烙印,始终挥之不去。

他知道,要再来一遍了。

绝不可重蹈覆辙!

“钰然!我做了荷包蛋,记得下来吃!”阁楼下,传来母亲的声音。

钰然迟疑了一会,这才低声答应。

很快,“咚咚当当”的声音随着木板的延伸渐渐消失了,母亲的木履踏在木板上,格外轻巧而有节奏感。不难看出,她早起贪黑操劳家务,随后便出门上班。

钰然翻身下床,又瞥见了爸爸那疲惫而弯曲的身影,他很难直起身板,但又不得不昂首挺胸,露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不说令人忍俊不禁,却又十分滑稽。他熟悉地刮着浓密的胡子,对着那面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

“我起来了。”钰然喊。父亲小声回应了一句,点了点头。

“今天,是昭和纪念日呢…不知道钰然有没有做好准备?我们要做一个…参观展览的报告。”爸爸说。

“千束老师已经提醒我了。”他说。

钰然洗漱了一番,走到玄关处换鞋。日历上还清晰勾画出火曜日-金曜日的几天,他曾做过的准备,一度化为泡影,如今这毕生难得的机会,让他重振了信心。

爸爸将壁橱的衣物收拾整洁,穿好西服系好领带,整装待发。他的面貌,仿佛不是陪孩子去参加游园会,而是出席政府重要的会议。

不多久,父子俩便出了门。

那是一个陌生的展览会。钰然和爸爸刚走进大厅,一名满脸微笑、十分热情的服务员便迎了上来。“您是井佑先生吧?”她友好地伸出了手。

爸爸也十分客气,鞠了一躬:“幸会。”

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制作精美的邀请函,服务员接过邀请函,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

“这边请。”漂亮的服务员指导他们来到一个会场。这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热闹非凡,宾客们流露出欣喜的神情,交谈的声音纷纷纭纭,不绝于耳。

“木村!”

“中野!”

“陽子!”

钰然看见了他初中时代的朋友,挥着手跑了过去。看到熟悉的面孔,他仿佛又回到了铜陵学院。

“真是陌生的建筑设计啊…”钰然边跑,边自言自语。

头顶伸出一排排的白色走廊,蜿蜒横行,仿佛百叶窗的窗叶,层层叠叠,富有现代建筑的美感。

“应该是横滨最有创意的建筑了吧…”他喃喃自语。

“今天看见你,真是难得呀。”陽子说。

“钰然…你的穿着好奇怪,是参加了万圣节的活动吗?”中野悠真,那个表情憨憨的胖子,忍俊不禁地调侃道。

“我今天…只是没来得及打扮。”看到自己的奇装异服、衣衫不整,钰然尴尬地笑了笑,又耸了耸肩,扣好胸前的纽扣,随后坐了下来。

这场设在展览馆里的宴会很快就开始了,风度翩翩的主持人宣布了展览主题,与表演的团队。

爸爸看见了前妻-铃木奈美,那个不言苟笑的女人,她一发现这个靠近自己的男人,曾经盛气凌人的表情便回到了她的脸上。

“啊,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是铃木小姐吗?”

“是。”她冷冰冰的回答。“何必尊称呢,叫我奈美就行。”

“确实如此,请问…”他压低了声音:“我能靠你近一点吗?”

“请。”她回答道。“你现在看起来更瘦了。”

“是啊,我再婚后就没怎么吃过肉,营养明显跟不上了…”这个男人笑了笑,显得有些羞涩而局促不安。

“你现在…”

“我还在那个服装设计经纪公司。”奈美长舒一口气,苦笑了一声:“为了减肥,我每天只吃三盎司的食物,甚至还喝减肥茶…和你恰好相反。”

“减不减肥其实无所谓…”他喃喃自语道。

“总是要保持身材的吧。”奈美撇了他一眼。“我现在还打棒球,加入了我们公司的棒球队。”

这个男人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奈美,她好像并没有讥讽自己的意思,神情显得十分冷漠。

这时,会场外边突然冒出滚滚浓烟-走廊失火了!现场的秩序一下子被打乱,人们尖叫、呼喊着,往走廊外边涌。拥挤、尖叫、嘈杂,人与人之间的推揉,使现场混乱不堪。

展览会戛然而止。

钰然被夹杂在人群中,和小伙伴们走散了。

观众席上混乱一片。

“爸爸!”他大声呼喊,而父亲的身影却在自己的视野里愈来愈远…他拼命嘶吼着,直到嗓子因嘶哑而发不出一丝声音…

“打开消防系统!”有人尖叫着。

一个大叔的声音传来:“打不开,前几天检修的时候就发现有故障!”那声音仿佛刺透了耳膜,让人心寒。

钰然被一只贸然伸出的腿给绊倒,他跌倒在人群中,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度醒来时,一位陌生的叔叔半跪在地上,慢慢地将一个水瓶靠近他干燥的嘴。钰然如梦初醒,兔子一般窜了起来。

“你是谁?”

“我只是想…给你喝点矿泉水,我是参加展览会的一名学校职工,之前在文印室工作,叫我佐藤就行…”

钰然这才点点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刚刚躺在走廊冰冷的地板上。一旁,会场被烧得焦黑,几名消防员扑灭了一簇簇摇曳的小火苗,看来灾难已经结束了。

“刚刚把你抬出来,真是累得我一身透汗的…”他擦了擦额头,疲惫地坐了下来。

“谢谢叔叔了。”钰然十分感动。

这时,他敏锐的眼神,瞥见两个救援人员抬着一张担架,从后门匆匆离开了会场,而那个担架上的身影,顿使钰然瞳孔骤缩-那是爸爸!

“爸爸!”他哭喊着跑了过去,瘫坐在担架面前,“对不起…我还是没有保护好你…又错失了一次机会…”

佐藤也走了过来:“井佑先生…他伤的不严重吧?”

几个医护人员簇拥在周围,神情十分紧张:“我们还没有检测,但应该达到三度烧伤了…”

他的面部毁容,形势十分严峻。

一名救援人员跑了过来:“菅原医生,没时间了,赶紧!”

在父亲被抬走的前一刻,钰然依旧声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嘶哑却执着。然而,眼前的一切恍若梦境,他的身影在视线中渐行渐远,如烟般缥缈,难以触及……

“对了,你爸爸曾经交代过我,要把这些转交给你。”佐藤说。

他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零零散散的小玩具和玩偶-那是昔日被爸爸被卖的东西。自从复婚后,家里的经济状况便一落千丈,窘迫的困境下,他不得不出售了孩子最心仪的宝贝,钰然不愿意再回首那痛心的经历,只默许般地点点头。

他跟随佐藤来到了一间公寓楼里。这里堆满了杂物,泛黄的地毯上放着他那最最熟悉的东西-红色的双节巴士和小玩偶,他拿起来仔细揣摩了一番,滚烫的泪水从眼眶溢出,他忍不住地抽噎起来。

谁能不顾自己的家园,抛开记忆中的童年?

记忆与忧愁,如潮水般涌上他的心绪。昔日军训时,木村和中野,一瘦一胖两个男生,早晨打水洗漱总是冲在最前面,而他起床比较迟缓,总慢人一步。钰然曾断言:“有朝一日我能第一个洗漱,就给你们一人买一块寿司!”

没成想,有天他的闹钟调错时间,真的实现了。

早晨天刚蒙蒙亮,清脆的铃声便将几人拉出了梦乡,几个小伙伴鬼鬼祟祟的四下张望,生怕吵醒了教练。钰然便一翻身爬了起来,他还清晰记得那个日子-水曜日。

钰然脱下睡衣,穿上正装,随后带着杯子,顶着刺骨的寒风前去漱口,他将一条毛巾披在肩上,当做临时围巾御寒保暖。。

银杏树的树叶飘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青草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线香气息,让人感到初秋的脚步早已来临。宿舍外的走廊直通厕所,露天的环境让这里变得冰冷而毫无生机。

仅仅是早起洗漱,他就像经历了一次晨练的无氧运动,冻得瑟瑟发抖。

过了许久,同学们才如飘散的落叶般,陆陆续续地走向厕所,漱口洗脸,为全新的一天拉开了序幕。

事实胜于雄辩,言出必行。钰然只能趁外出旅游间,在东京银座的老牌商店买了一些寿司,又快马加鞭,乘坐新干线返回横滨,将礼品寄予朋友们。

他又回忆起,他们幸福的一家三口在周岛旅游时,临行前与房东产生争执,最终成功解决了问题,化干戈为玉帛,在临行时拍下烟花爆炸的美妙场面。

很快,他从记忆的深渊中挣脱出来,意识如潮水般退去,回到现实。此时已是下午,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叶窗的栅栏斜斜地洒进房间,光影在地板上交织成一片斑驳的纹路,仿佛时光的碎片静谧地铺陈在空气中。

离开佐藤家已经很久了,他看着那些玩具,却依旧心绪万千。钰然试着自己做了些荞麦面,尽管时常失手,不是酱油泼洒在地上,便是打翻了装着面粉的碗,他却依旧乐此不疲,最终成功下锅。

鲜美酥软的面条入口的瞬间,他顿时睁大双眼,呼喊道:“真没想到,我今天也有下厨的实力了!”

钰然如梦初醒,这才回忆起,这正是自己曾经学会亲自下厨的日子。

他明白,自己穿越回14年前,并没有改变什么,不过是人生长河中一次短暂的回眸,激起了回忆的涟漪。

但是,冲动的内心,还是让他决定要去伸手做些什么。

至少,去看点什么。

在,那个过去的世界。

万敦茂商场,城市里有名的购物天街,汇聚着诸多商店与餐饮品牌,是横滨商业文化的新代表。

钰然步行来到了这里。

钰然缓缓走进人潮汹涌的商场,眼前的一幕让他耳目一新-那座巨大的天井里,高大而洁白的墙壁,从地板一直贯穿至那个巨大的穹顶,上面固定着许多小小的屏幕,播放着光彩夺目香水品牌的广告。

耀人眼目,流光溢彩。

他看到了那些滑道一般奔涌而下的扶梯,电梯侧面闪闪发光的铝箔,十分引人注目。

他缓缓抬起脚,站了上去,伴随扶梯规律地向上运动。很快,扶梯将他带到了一条商场背面的走廊,这里静谧而充满温馨,头顶的白炽灯仍嗡嗡作响,墙上圈钉着小朋友们制作的画报,配有五颜六色的贴图,有些泛黄开裂,也遮不住昔日的光彩,它们将钰然的记忆带回了遥远的童年,一丝伤感的情绪涌上心头。

走廊通体白色,左侧有许多类似于客房的小门,上边整齐码排着编号。那一个个精致的门把手,让人想要伸手触摸,却又遥不可及。

这些类似于酒店,密密麻麻的小型客房,令钰然倍感陌生,让人产生一种置身魔方世界的奇幻感。走廊里空无一人,在这个狭长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他存在于这难得的静谧中,让人享受独处的时光。

很快,他不知不觉地顺着那个滑道一般的扶梯滑下,眼前的世界,又仿佛颠倒了一般。他走进一个古色古香的读书厅,这里的人温儒尔雅,谈笑举止尽显文化气息。他缓缓端坐至那木纹书桌前,看到了那摆放的松柏与杜鹃花盆栽,沁人心脾。

钰然在品味经典的诗集中,不仅深深滋润了心灵,让他得以修身养性,还让他终于张开那澄澈的双眸,让久违不见的泪水,滋润了他的面容。从品读《源氏物语》,到畅谈《论语》《雪国》,他目不转睛地阅览了几个小时。

曾经纠缠不清的心结,此刻也终于打开,让他能够自信的面对真实的世界。

他缓步走出那寒意逼人的商场,街道上已然飘起了纷纷扬扬的白雪。一辆辆驶过的垃圾车,将路面上的积雪碾出了几道浅浅深深的沟痕,仿佛不经意间划破了这冰天雪地中纯净无瑕的白色画卷。然而,那几道被压出的痕迹却并未显得突兀,反而像是为这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添上了几笔淡雅的修饰,隐隐透出一种别样的韵味。

过去的早已不会重来,火灾造成的危害,重伤不治的爸爸,一去不返的妈妈,铜陵学院和逝去的岁月,不再成为钰然心底的烙印,而成为他前行路上的奠基。

钰然的心绪恰似漫天纷飞的冰雪,轻盈无定,飘向了一片未知的远方。前路看似被浓雾笼罩,苍茫无际,然而在他心底深处,目标的轮廓早已悄然浮现,似一盏微光,在风雪中静静指引着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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