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模式,但有些东西悄然改变了。
她依旧会变着法子夸他,只是那夸赞里,少了几分刻意,多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真切欣赏。
而薛临宴,虽然依旧时常让她“闭嘴”,但那冷硬的语气里,冰封的裂痕似乎越来越大。
这日,薛临宴在擦拭风华剑时,指尖不慎被锋利的剑刃划破,渗出一颗鲜红的血珠。
“哎呀!”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几步冲到他面前,想也不想就掏出一方干净的绣帕,小心翼翼地想去擦拭他指尖的血迹。
“你做什么?”薛临宴手腕一缩,避开了她的触碰,眼神锐利如刀。
她的手僵在半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过于唐突。
她讪讪地收回手,解释道:“我……我就是看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他语气淡漠,但视线却落在她因着急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她手中那方洁白的绣帕上。那纯粹的关心,不似作伪。
“哦……”唐书韵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莫名的,好尴尬。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片刻后,薛临宴忽然伸出手,将受伤的指尖递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声音也依旧没什么温度:“……随便包一下。”
她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像是被奖励了糖果的孩子,连忙凑上前,用绣帕小心翼翼一圈一圈地将他的指尖缠绕起来。
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温热柔软的指腹偶尔不可避免地擦过他的皮肤。
那触感,像羽毛轻轻搔刮,带来一阵陌生却令人心悸的麻痒,从指尖迅速窜至心口,让少年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几乎是强忍着,才没有再次收回手,
薛临宴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看到她微微颤动的长睫。
“好了!”唐书韵抬起头,对自己的作品颇为满意,笑得眉眼弯弯。
薛临宴迅速抽回手,藏于袖中,紧紧攥住。
那被包裹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度,烫得惊人。
他别开脸,耳根不受控制地漫上绯色,语气却愈发冷硬:“多事。”
可胸腔里那颗不听话的心脏,却还在失控地狂跳。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书灵”,不仅仅是一个需要警惕的夺舍者,她是一个会哭会笑、会关心人、有着温暖体温和柔软触感的……姑娘。
而唐书韵看着他故作冷漠的侧脸和通红的耳尖,心里偷偷哼了一声:
“口是心非的傲娇鬼!”
但这一次,她心底泛起的,不再是单纯为了完成任务的计划,而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细微甜意。
……
6.
距离刚刚穿越已经过了三个月,而反派嘛,还是那个反派,但她似乎越来越适应这个世界了,这并非是个好兆头。
而大反派这几天不知去干什么了,不过回来以后比往日沉闷了不少,不知是心情不好还是怎么。
然而话题却是由最沉闷的人挑起的。
“阿韵今日怎么愁眉苦脸的?” 薛临宴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她无意识搅动衣角的手指上。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最近的心不在焉,那萦绕在她眉宇间淡淡的愁绪,让他胸口也莫名有些发堵。
他离开的几天,是去处理一些旧事,那些血腥和黑暗让他心情沉重,但一回来看到她,却仿佛找到了某种锚点。
她最近也很郁闷,大反派到底是得罪了人还是单纯厌世啊,能不能直接口头告诉她好让她交差啊,她真的超级超级想回家啊。
想爸爸妈妈了,之前的自己是真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总是对他们唠唠叨叨的爱感到理所应当甚至有些不耐烦,可是当她真正步入社会,感受人心险恶时,过往那些如同涓涓细流般的点点滴滴瞬间放大,牵动着她渴望回家的心。
该珍惜的时候没有去珍惜,可是她没有意识到,同样的错误,她会傻傻地犯两次。
“阿韵?” 见她出神,薛临宴又唤了一声,声音里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和。
“主人怎么了?”
“这几天,你好像有心事。”
他斟酌着开口,想拂去她眉间的阴云。
“心事啊……或许有吧” 她没有隐瞒,但也无法言说。
“你……”
你如果有心事的话,可以告诉我的。
这句话在他喉咙里滚了几滚,终究没能说出来。
少年垂下头,梳得高高的马尾垂到肩处,额角碎发掩盖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和自嘲。
他有什么立场去要求她的信任呢?毕竟,连她的来历都是个谜。
今日的他,好像有些反常。
7.
但,少女的心事总是如清风一般来去匆匆。
“以后,别叫我主人了,我不喜主仆之分,更何况你也不算是我的奴。” 薛临宴忽然开口,目光投向远处连绵的山峦,“主人”这个称呼,像一道无形的墙,提醒着他和她之间那虚假又不平等的起点。
他不想再这样了。他想要的……往往更多。
“你以后叫我本名薛临宴即可。”
可是她没有听出来他话里的蹊跷。
“好啊,不过连名带姓有点生疏了哎,那么我就叫你……小宴包!” 她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新玩具。
“你叫我……什么?” 薛临宴猛地回头,俊美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错愕。
“你不觉得在别人名字后面加个‘包’很可爱嘛?” 她笑嘻嘻地,完全没意识到这个昵称带来的冲击力。
“……” 一股陌生的暖流伴随着轻微的悸动瞬间席卷了心脏,薛临宴喉结微动,耳尖悄悄红了。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用这样亲昵、甚至有些幼稚的方式称呼过他。这感觉……并不坏。
“那我…是不是也能叫你小唐包呢?” 他轻轻呢喃,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沙哑。
“嗯?你说啥?” 唐书韵没听清。
“你嘴上粘米粒了。” 薛临宴迅速转移话题,食指和拇指的指腹下意识地捻了捻,仿佛想留住刚才心头那抹异样的感觉。
“啊?哪里哪里?” 她慌忙去擦。
……
“薛临宴你个大坏蛋竟然骗我!!” 发现上当,她气鼓鼓地瞪他。
薛临宴看着她生动的表情,笑意从眼底漫开,像初春融化的冰湖,漾起温柔的涟漪。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笑得有多深,只觉得心头连日来的阴翳被这明媚的生气驱散了不少。
她没有意识到,“小宴包”这个绰号,她从始至终,只喊过薛临宴一次。
他看着她,笑意深深却浑然不知,他只知道,这姑娘眉间淡淡的忧郁消散了不少,而自己心中的阴翳也暂时浅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