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当年，你们害我家破人亡，如今我来以牙还牙当真有错？”
“真是可笑，堂堂清风正骨的仙门世家，背后竟然也能干出这么恶心的勾当。”
“孰善孰恶，还重要吗？”
虽然是在杀人，可他依旧笑得妖孽。
在旁人眼中，薛临宴的眼睛通红，身上的玄衣无风自动，长发散落，笑得疯狂，又怨毒地注视那些装腔作势的伪君子，仿佛蓄势待发，。
可实则，薛临宴漫不经心地扫视着那群白衣修士，努力装出他们所预料的那副模样，但心中隐隐地为自己感到不值。
少年突然嗤笑一声。
他当然知道她会跟着他前来，因为他的死期将至，而她呢，是不是也该要走了？
一双漂亮的眼睛扫过人群，在看向某一处时露出了眼底的浅浅柔软，他看到了她，果然，她还是来了。
为了她的任务，为了回家么？
这个认知让他心口一阵绞痛，却也奇异地带来一丝解脱，也好，至少最后，她在他身边。
她躲在一旁，看着他发了疯似的杀人，她突然就明白了，并不是所有的反派都是邪祟，而仅仅是因为他们阻碍了主角的脚步，天道才会让他们化身反派。
就比如，现在屠杀仙门世家的薛临宴。
他有错吗？有的。
可是他真的有那么坏吗？
他只不过是想为他在意的人复仇罢了。
“薛临宴，收手吧，万箭齐鸣阵马上开启，你逃不掉的。”
光风霁月的男主一身正气，他站在对面的矮峰上，微微垂眸。
可是她只能从他的眼中看出将反派赶尽杀绝的频频杀意。
“你觉得，我没有料想过我会死在这里吗？”
“可是，在此之前，你们都要给我陪葬。”
少年笑得疯狂。
无所谓了，真的无所谓了，都要死了，还不允许他狠狠发泄一下吗？
她有一点呆滞，因为她从未见过他这种样子，在别人眼里，他大概是个可怕的恶魔，但是她能看出来，他现在其实是难过的。
她知道薛临宴难过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双手攥拳，这样，安全感也会高一点。
此时的薛临宴双拳攥得死紧，她以为他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往事才伤心的。
可谁知啊，这疯狂，半是真恨，半是做戏。
少年要确保这场戏足够惨烈，足够让“天道”满意。
以及足够……让她完成任务，平安回家。
……
12.
“宿主大人，任务马上完成，请宿主大人前往万箭齐鸣阵眼。”
唐书韵有些走神。
“阿韵，我这几天要出趟远门，大概有五日，吃食我给你放在乾坤袋里了，我不在的时候，莫要贪嘴……”
“阿韵，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待我……若是发现你没有听我的话，那我就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她终于意识到，他在说“待我”时那短暂的停顿和眼底深藏的绝望，是多么的讽刺。
待我……回来。
他其实，从来没有真的怪过她的欺骗，他那句“再也不会原谅你”，更像是一个有些任性孩子气的挽留，一个明知不可能却依然奢望的承诺。
而且，他真的很喜欢她，喜欢到，可以为她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可是，这么一个喜欢她的人，她却要冷漠地看他死去……
“警告！宿主大人，你现在已经进入阵眼，请后退至安全区域！”
“我来这里一趟，还没有真正待他好过，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巨大的愧疚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淹没了她，她突然觉得，回家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警报！警报！”
她闭上眼，安然地坐在阵眼的圆台上，漫天飞雪，此刻的她，像个光年之外的神女，也像一个引颈就戮的祭品。
可是现在距离她刚刚穿越，不过仅仅半年而已。
而他，好像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年。
好冷啊，她模糊地想，暴雪像白帘一样厚重，她看不清面前的东西了。
好烦，系统还在脑海里警报，又冷又吵，好难受。
不一会，意识模糊的她听到了阵法真正开启的声音，以及……
咦？有人抱住了她。
13.
……
“阿韵！傻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年的声音充满了惊惶、恐惧和撕心裂肺的痛。
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隐忍，都是为了她能平安离开，她怎么能主动踏入死地！
唐书韵感觉好冷，阵法本身自带的威压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薛临宴…告诉你个秘密啊，我的小名…叫糖包，以后…叫我小糖包好不好，我爸爸妈妈都这么叫我的。”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睁着眼朦胧地望着反派少年。
是她幻听了吗，怎么听到了哽咽的声音？
“不准你死！我不准！” 他的嗓音破碎而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紧紧抱住了她，仿佛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她隔绝所有的伤害。
斯，好紧啊，她有些喘不过气了。
“薛临宴，我来这世上一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啊…” 她用尽最后力气说道。
“不…没有的！从来都没有！” 少年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固执地低吼，滚烫的眼泪滴落在她冰冷的额头上，马尾轻轻扫过姑娘苍白的脸颊。
“我不要你道歉！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活着！小糖包，能不能求你…活下来……”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祈求。
“我不要你道歉。”
“你不要道歉。”
“不要道歉。”
“不要道……”
铮──
第一支神箭带着破空之声，狠狠刺入后背，少年白色的大氅瞬间被刺目的鲜红晕染开。
“启动备用方案，灵魂抽离中……”
“灵魂抽离完毕。”
她漂浮在空中，凝望着闪着金光的神箭一支支刺入他的身体，每一次贯穿都带出大片的血花。
剧痛让少年浑身痉挛，脸色惨白如纸，额上青筋暴起，冷汗混着血水滚落。
可是即便是痛极，他依然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怀里的姑娘护得严严实实，用自己的脊背为她筑起最后一道屏障。
而那姑娘，竟是奇迹般地毫发无损。
可身受重伤的他却不知道，他怀里的姑娘早就没有了气息，也或许，他早已料到。
一旁，风华剑孤零零的斜插在雪地里，逐渐暗淡的光辉预示着它主人的陨落，上面满是鲜血，血浸风华，可那些只是薛临宴的血啊……
那血，滚烫而刺目，是他为她流尽的最后温柔。
……
14.
“宿主大人，反派已断气，恭喜宿主，完成‘寻找反派死因’任务，可以回家了。”
“我能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吗…”
她有些难过。
“可以的，宿主大人。”
系统没有来得及告诉她，她寻了很久的死因，其实只是因为薛临宴想放她回家。
她也不想知道。
她现在是灵魂状态，触不到物，她想摸摸他那张因血污而变得脏兮兮的俊脸，可是她摸不到了。
她再次想到了他出现后毫不犹豫拥紧她的那个怀抱。
似乎那闪电般的速度，那刻入心骨的怀抱，不过就是因为她曾说过，
她怕疼。
既然他们的邂逅就是一场谎言，那便早已奠定了结局的欺瞒。
可是她不知道，偶然窥见天机的他早就知道了，只有他死，她才能回家。
“愿你保留我对你最深沉的记忆和我破碎的心脏。”
“回家吧。”
“我……原谅你了。 ”
泪眼婆娑中，少年面带无措的安慰似乎重现眼前。
是她错了吗，可是重来一次，她又能怎么办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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