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非常真实的梦。
梦里的她在十八岁刚高考完那年因为报复性熬夜刷视频结果猝死了，然后意外的绑定了一个系统，说是做完任务就放她回去，任务很简单，就是调查反派的死因。
然后呢，她穿成了大反派的小书灵，为了安全留在他身边，她就负责每天扮演他的忠实铁粉兼小弟，尽管这扮演者属实不太靠谱，但是他竟然允许她留在他的身边陪他一起生活。
接着，他们一起生活了四个月，这四个月，她每天都很快乐，可是她知道，她没有忘记回家的任务，再怎么快乐，再怎么真实，也不过是别人创造出来的纸片人物，她，从来没把他当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看待。
再然后呢，她发现他早就知道她不是真正的书灵，他想听她亲口坦白，可是她不能对他说啊，泄露任务存在同样属于任务失败，她会死的。所以，她没有坦白，只是在这呼之欲出的答案中急忙重新裹上了一层遮羞布。
最后啊，他告诉她，没事的，他不会怪她，但她呢，以后等他不在了，他还是有些担心，她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啊。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他希望她每一天都能活得开心快乐啊……
再然后，她醒悟了，她知道她是喜欢他的，她想为他抵挡最后的致命一幕，可是他不用她保护，自己的命即是天已定，那便以命换命也要求她一世安好。
可是他还是不放心啊，徘徊于奈何桥迟迟不肯向前，最后与阎王大人达成了协议，用他最纯正的灵魂去兑换一年期限的陪伴，也算是，圆了他的一个梦吧，他不求她的回应，他只是想她每一世都能活得安稳，可殊不知，没了他，又有哪一世活得痛快呢？
她缓缓睁开眼，慢慢地眨了下眼睛，将眼角残留的泪珠落到了鬓发间。
她本来，早就崩溃了，可是薛临宴也真是，亲手将她推向了悬崖，却在最后一刻把她拉了上来。
……
16.
一群女孩在公园的小河边围着一位老人叽叽喳喳地讨论。
“然后呢？唐书韵最后怎么样了呀？”
“她好可怜啊，最爱她的人在她最美好的年纪却永远离开了她。”
“可是她要是再早那么一点开窍的话呢……”
“可惜，孩子们，这世界上从来不存在什么‘要是’。”
“但是唐奶奶，那个薛临宴他就跨越时空实现了他对‘要是’的渴望呀。”
“傻孩子，他可没有实现啊。”
“啊？可是他不是……”
“他想要的，是有一个优秀的男孩子代替他陪在唐书韵身边，但唐书韵一生未婚，从始至终都是孤零零一个人呐。”
“怎么会这样啊，唐书韵一生也没有放下对薛临宴的喜欢吗？”
“或许到最后早就不能说是喜欢了，薛临宴千算万算也没能算出唐书韵对他的爱比他想的要深沉的多，那是她两世的执念。”
“执念？她不喜欢薛临宴了吗？”
“傻姑娘，你还太小，不懂什么叫执念，这个东西啊，你最好还是不要去明白的好，毕竟，能听懂的人都是亲历过的人啊……”
“那这么说，唐奶奶也是亲历过……”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回家吃晚饭吧，别让你爸爸妈妈等的太急。”
“那唐奶奶，我们先回去啦！”
“今天的故事好感人啊，感觉听了像是真的一样哎。”
“那可不，眼泪都给我骗出来了呜呜。”
“唐奶奶也真是的，编故事为啥非得要是个be的。”
“我姐姐会写网文，等回去我一定要让我姐姐给阿宴和阿韵写he同人文！”
“哇塞到时候我们也要看！”
……
她缓缓站起身，撑了撑衰老的腰部，饱经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看，薛临宴，阿韵真的好坚强啊，在没有你的世界里独自活了六十年啊。”
“我好好吃饭了，也好好睡觉了，你走后我没有再熬过夜，没有再一个人走过夜路，但是，我不想找一个不是你的男人陪伴我。”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遇见过最好的，其余的我都不稀罕了。”
“我活得一点也不快乐，小宴包，你能不能回来陪陪我啊。”
“我盼了你好久，可是一次也没有梦到过你。”
年逾耄耋的老人含着泪对着虚空轻声恳求，求求他了，她早就遗忘了他的模样，他的声音，可是她永远忘不了薛临宴这个名字，这个人，而且，她每天都在狠狠地想他。
“可惜了，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免费的福利啊。”她站起身，走向了离自己很近的小清河。
她轻声自言。
“薛临宴，今日是我的生辰，是不是要该祝我生辰安乐啊。”
……
“快报警啊！一位老人失足落水啦！”
……
“急救结束，老人家属在哪？”
“大夫，她是位单身老人，身边早就没有亲人了，我是她邻居，你跟我说吧，老人她……”
“很遗憾，抢救无效，老人溺水而亡。”
“落水者唐思宴，已于一小时前身亡。”
唐思宴，唐书韵思念薛临宴。
可是薛临宴不在了，她不想再面对千百年的孤独了。
今天，是她的八十一岁生日，六十多年，足够了。
跌入河水的那一刹那，在扑面而来的窒息与黑暗中，她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从初遇时那捧惊艳的雪，到最后离别时成河般泊泊鲜血，从他的一颦一笑到最后的绝望痛泣，从他对她一次次的无条件纵容到后来他魂飞魄散时的苍白形容，最后啊，书页翻回至第一张：
“你就是千年古书化作的魂灵？”
他看着她，她亦回望。
片刻，两人相视一笑。
是少年的逍遥
是姑娘的懵懂
是缘起，是缘灭，终是缘断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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