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箐橙是病死的,死得轰轰烈烈。经常记录死亡瞬间的都知道:每一个灵魂的遗态都是独特的,值得记录。起码白岭是这样说的。作为导演,摄像机镜头上沾染过多少人的血,逼迫着为了记录死而去死的人有多少他已经数不清了。
相机里最后一个死亡镜头,是他的。
“吱呀——”
“你来了啊——”
门被推开,比那道熟悉的声音更先来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机器的声响刺耳,慢慢腐蚀着寿命的机轨履带。
白岭不是不守时的人,但眸子里那股平静的死感令人更为窒息。
“......刘先生找我什么事”
下意识的那句“老板”终究在未能出口前被吞下,为了说“老”而吐出的那个第一音节被强行转变为“刘”的第一音节。他差点忘了,刘箐橙不再是他的上司。
他已经辞职了。
现在的他是自由的。
“白岭......再给我照张相吧......”
动作一顿,看向自己刚刚放于床边柜子上的相机,死亡值得被记录,但这相机里全是死亡的瞬间记录,真的是被迫的吗?
这次,是又一次记录,可能是最后一次,也可能不是。
刘箐橙好面子,白岭知道。现在的刘箐橙是狼狈的,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样子。现在照相,作为眼前这位大明星的最后一页封底,是否太过于突兀......
不,有始有终,死亡是生命不可跨越的节点,是人类生命的节点。
一张照片,来记录了刘箐橙最后的那副病态吗?
消毒水味依旧刺鼻,仪器的输管接在身体上。胸口的起伏还在,但似乎没一开始他进来时那样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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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跳的变化引起白岭的眸光。他不懂医,但是个人,好吧,哪怕不是人,也能看出来,刘箐橙离死亡只有一道坎的距离。
“啪”
呼吸机被从脸上暴力地扯下,扔到地上。脸上本被伸缩带勒紧的地方肉眼可见的反上红痕。
“拍吧...就这样拍......”
“咔嚓”
“好像...有点点糊了...要不......”
“不用了...一次就好...”
刘箐橙打断了白岭又准备开始絮絮叨叨的话,嘴角罕见地对着白岭上扬了一点。
“毕竟...人生没有两个结局......”
这是刘箐橙的遗言,伴随着的是机器越来越刺耳的滴滴声。
“滴—— ——”
最不想听到的那一声,终究会来。仪器上显示的心跳归了零。
刘箐橙...病逝。
刘箐橙的演技其实并不算好,拍电影全靠这些死亡的镜头堆积。这次死亡的是他,但我的相机里,记录他的死亡的,没有视频,没有标准的电影感镜头,只有一张稍有模糊的照片。昏暗的病房,不仔细看甚至不知道拍的这是谁。刘箐橙离开后的那场葬礼办得轰轰烈烈,让人觉得这不像葬礼,反倒是像一次拍摄,一次主角葬礼的拍摄,不真实得让人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白岭这样在日记里写着。
青媒的玉玺落在时兆缨手上,有时他还会停留在刘箐橙生前最后那场演唱会的官摄MV和照片上,即使是他知道刘箐橙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