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照进漱芳斋，小燕子坐在床边喘气，脸上还红着。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跳得很快。刚才那一吻是她主动的，也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楚自己喜欢尔泰。
她还没缓过神，门外就跑来一个小太监，跪下说：“格格，太后让您马上去慈宁宫。”
小燕子一愣，手里的帕子掉了。
紫薇听到声音进来，看她脸色不好，赶紧扶住她：“怎么了？”
“老佛爷叫我过去。”小燕子声音有点抖，“现在就要去。”
紫薇皱眉：“是不是昨晚的事被知道了？”
小燕子没说话。她想起昨夜尔泰受伤靠在她肩上走路的样子。他让她小心点，可才几个时辰，消息就传到了太后那里。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那件旧宫装，袖口有泥，裙角也破了。她咬咬牙，打开柜子，拿出最正式的一套蓝底金线礼服换上。
晴儿也来了，进门后轻轻关上门：“我在慈宁宫的人刚传来话，太后早上问起尔泰的婚事，语气很不好。她说一个来路不明的格格，不配做福家的媳妇。”
小燕子手一抖，针扎进了手指。她吸了口气，把血擦在帕子上，继续穿衣。
“我不指望她同意。”她扣好领子，抬头看着晴儿，“但我不会说我喜欢尔泰是错的。”
晴儿看着她，点点头：“那你进去别跪太久。太后不喜欢硬撑的人，但更看不起低头认错的。你要是服软，她只会更瞧不起你。”
紫薇帮她梳头，动作很稳。一边插簪子一边轻声说：“你说实话就行，别惹她生气。皇上疼你，太后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小燕子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眼睛下面有点黑，嘴唇干裂，但她的眼神很亮。
她深吸一口气，提起裙子出门。
路上没人说话，只有她的脚步声。两边的宫人看见她都低下头。有人小声议论：“一个野丫头，还想嫁进福家？”“听说昨晚在假山后面待了一整夜……”“福家可是大族，哪轮得到她？”
小燕子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她抓住栏杆站稳，手心全是汗。
她闭上眼，想起尔泰昨晚说的话：“我喜欢你，真心的。”
她睁开眼，挺起背，继续往前走。
到慈宁宫门口，紫薇和晴儿停下。晴儿握住她的手：“记住，你是格格，不是任人欺负的奴才。”
小燕子点头，独自走进大门。
殿里烧着香，太后坐在上面，手里转着佛珠，一眼都没看她。
小燕子行礼，跪下的时候膝盖撞在砖上，疼得她皱眉。
“抬起头。”太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人喘不过气。
小燕子抬头，直视前方。
“听说你和福尔泰私下见面，还有了情意？”太后盯着她，“是不是真的？”
小燕子喉咙发紧，心跳很快。她张嘴，声音低但清楚：“回老佛爷，尔泰确实对我表明过心意，我也……答应了。”
太后冷笑，佛珠停了下来：“你知道他是谁吗？福家二公子，朝廷侍卫统领，将来要管兵权的人。你呢？连亲爹是谁都不知道的民间女子。皇上封你为格格，你就想嫁进福家？”
小燕子掐着手心：“我不是贪图什么。我对尔泰的心，是真的。”
“真心？”太后声音变大，“宫里讲规矩！讲门第！你知道三从四德吗？你会管家吗？你能管住府里的妾室吗？这些你懂吗？你说你喜欢他，那你有没有为他想过？你这脾气，进了福家，让他被人笑话一辈子？”
小燕子咬住嘴唇，嘴里有了血腥味。
“我可以学。”她说，“我不懂规矩，可以请先生教；我不够体面，也能改。但我不能因为别人一句话，就不要他。”
“你还嘴硬！”太后放下佛珠，“你以为这是街上耍把式，喜欢谁就能跟谁走？这是皇宫！天下最讲规矩的地方！你一个格格，不知羞耻，半夜和男人躲在假山后面，成何体统！”
小燕子猛地抬头：“我没有对不起皇阿玛！那天我去东五所查流言，尔泰是为了护我才受伤！我们没有私会，没有越界，我们只是说了心里的话！”
“心里的话？”太后冷冷地看着她，“你们年轻人总说‘喜欢’，可你知道喜欢一个人要付出什么吗？你要替他挡是非，忍委屈，生孩子，管家务。你能做到吗？你自己都管不好，还想管一个侯府？”
小燕子说不出话。膝盖发麻，背上全是冷汗。
可她没有低头。
她记得昨晚尔泰靠在她肩上一步步走的样子。他说只要她在，他就什么都不怕。
那她也不能怕。
“老佛爷。”她声音沙哑，“我不知道我能做好多少。但我知道，如果我不试，我会后悔一辈子。尔泰不是因为我是个格格才喜欢我，我也不是因为他是个官才喜欢他。我们在一块的时候，都觉得安心。这就够了。”
太后看着她，很久没说话。
殿里很静，只能听见香灰掉落的声音。
过了好久，太后开口：“你说你能学。那我问你，真成了福家媳妇，三朝回门带什么礼物？见公婆第一句话说什么？家里妾室犯错怎么处理？账目乱了怎么理？”
小燕子愣住了。
这些问题，她从来没想过。
她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太后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嘴角微微扬起：“你看，最基本的事都不懂，还谈什么喜欢？谈什么在一起？”
小燕子低下头，手紧紧抓着裙子。
但她忽然想到什么，又抬起头：“老佛爷，我没读过多少书，也不懂那些规矩。可有个人，她从不打骂下人，大家都敬重她；她记得每个人的生日，过年还亲手做点心。她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你真心对人，别人也会真心对你。我想学的就是这个。”
太后眉毛动了一下。
小燕子接着说：“我不知道三朝回门该送什么，但我知道，我要亲手做一双绣鞋；我不知道见长辈第一句说什么，但我知道，我要先奉茶，然后说‘谢谢您养大了我爱的人’。我不知道怎么管账，但我可以请先生教，就像我现在学写字一样。至于妾室……”她顿了顿，“我没有妾室，也不希望尔泰有。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当面问她，为什么要进这个家。如果是苦命人，我就放她走；如果是图权势的，我也不会让她欺负正妻。”
她说完，喘了口气，额头全是汗。
太后没说话。
香烟一圈圈往上飘。
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五阿哥到——”
帘子一掀，永琪快步进来，跪下：“永琪参见老佛爷。”
太后看他：“这么早来干什么？”
永琪抬头：“听说小燕子被叫来，我怕她身子没好，特来求老佛爷让她回去休息。”
太后冷笑：“她身子不好？我看她精神得很。昨夜能在假山后面待一整夜，今天就能在这儿跪到天黑。”
永琪脸色变了，转头看小燕子。她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
他立刻说：“老佛爷明鉴，小燕子最近确实有风寒，太医说要静养。要是因召见伤了身子，皇上一定会心疼。”
太后盯着他：“你也帮她说话？”
“不敢。”永琪低头，“我只是觉得，婚姻大事，最终要看皇上的意思。尔泰还没提亲，老佛爷就先罚她，外人听了，会说咱们皇家逼死格格。”
太后神色微动。
这时，外面又传来通报：“晴格格到——”
晴儿走进来，行礼后站定：“老佛爷，我有一事禀报。内务府刚送来今年选秀的名单。有一位瓜尔佳氏小姐，父亲是山西巡抚，祖母是福家远亲。听说这位小姐从小仰慕尔泰，这次入宫就是冲着他来的。”
太后眼神一闪。
小燕子猛然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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