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镇外的荒野上,夜风呼啸,吹得枯草簌簌作响。杨炎站在一处断崖边,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山脉轮廓,眉头紧锁。
他刚从一场危机中脱身回来,身上还带着未愈的伤口。可他顾不上处理伤势,脑海里不断闪现着何芸儿的身影。
自从觉醒“因果之眼”,他便能预知她的每一次危险。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无力——她注定要陨落在那场终极试炼,而他却只能一次次阻止,却始终无法彻底改变结局。
身后传来脚步声,轻而急促。
“你又一个人跑出来了?”何芸儿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责备,又有一丝藏不住的担忧。
杨炎没有回头,“你在屋里睡不着?”
“我能睡得着才怪。”她走到他身边,抬头看着他侧脸,“你每次这样偷偷跑出来,我都猜到你是要去送死。”
“不是去送死,是去探路。”杨炎语气平静,却藏着一丝疲惫。
何芸儿沉默了一下,伸手想拉住他的衣袖,却又缩回了手,“你是不是……又看到什么了?”
杨炎终于转头看她,目光深沉,“你最近会遇到一个劫。我拦得住一次,拦不住第二次。”
“那你就不该拦第一次。”她语气一冷,“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每次替我挡灾,自己都差点活不成。”
杨炎嘴角扯了扯,没说话。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她突然靠近一步,声音压低,“最讨厌你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像我已经死了似的。”
她靠得很近,身上有淡淡的药香,混着夜风里的寒意,直扑他鼻尖。
杨炎喉结动了动,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我没那样想。”
“可你就是这样做的。”她盯着他,“你不信命,可你一直在按命运给你的剧本走。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根本不需要别人来决定我们的结局?”
杨炎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有倔强、有不甘、还有一点他不愿承认的柔软。
“我不是不信你,”他低声说,“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那你现在呢?”她问,“你拼命替我挡灾,如果哪天你死了,我还活着,你觉得我会好受吗?”
这话像一把刀,直接插进他心里。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你总是这样,”她语气缓了些,“觉得自己能扛下所有,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想和你一起面对?”
风吹得更猛了,她发丝飘起,扫过他的脸颊。杨炎忽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推开她一点,却在触碰到她肩膀的一瞬间停住了。
她没躲。
“杨炎,”她轻声说,“别再一个人决定了。我们是两个人。”
他望着她,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作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好。”
两人回到镇上时,天已微亮。灵药铺门口挂着的风铃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爹应该快醒了。”杨炎低声说。
“他身体还好吧?”何芸儿问。
“还是老样子。”杨炎皱眉,“前两天又咳血了,我想带他去城里看看,但他不肯。”
“他是怕拖累你。”
“可他是我爹。”杨炎语气坚定,“我不能让他一直这样耗下去。”
何芸儿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躲到屋檐下。
一个黑衣人骑马疾驰而来,在药铺门前猛地勒住缰绳。
“杨掌柜可在?”他翻身下马,声音沙哑。
屋内传来咳嗽声,紧接着是脚步声,“来了。”
杨炎父亲打开门,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阁下是?”
“城主府的人。”那人递上一封信,“这是城主亲自下的召令,请杨掌柜三日内前往城主府,有要事相商。”
杨炎父亲接过信,脸色变了变。
“什么事?”杨炎走出门,声音冷冽。
“这位是?”黑衣人打量着他。
“我儿子。”杨炎父亲开口,“有什么事,让他听也是一样。”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点头:“城主大人最近在招揽各地灵药师,说是想组建一支‘灵药司’,专门负责调配战药,用于应对即将到来的异兽潮。”
杨炎闻言,眉头皱得更紧。
异兽潮……
他知道这个消息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我爹身体不好,怕是担不了这个重任。”杨炎淡淡道,“请回吧。”
“杨公子,”黑衣人语气一沉,“这不是请不请的问题,而是命令。城主已经下令,三日内若不到,便是违抗军令。”
杨炎眼神一冷,“谁给他的命令?”
“自然是上面的意思。”黑衣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杨公子,有些事,不是你们这些小地方的人能理解的。”
说完,他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屋内再次传来咳嗽声,比之前更重了。
杨炎站在原地,拳头慢慢握紧。
“你爹撑不了多久了。”何芸儿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要做决定了。”
“我知道。”他低声道。
“去城里,还是留在这?”
“去。”
“可你知道城里是什么情况。”她皱眉,“城主府这些年吞了多少灵药师?你爹去了,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所以我不会让他一个人去。”
“你是说……你也去?”
“不止是我。”杨炎眼神幽深,“我要把整个青崖镇的人都带走。”
何芸儿怔住,“你疯了?”
“我没疯。”他冷笑,“既然时代逼着我们往前走,那就别怪我不讲规矩。”
夜色再次降临。
杨炎坐在院中,手里拿着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通往外界的秘密路线。
他已经计划好了。
三天后,他会带着父亲和镇上的人离开这里,不再受制于任何人。
至于那个所谓的“灵药司”……
他冷笑一声,将地图折起,放进口袋。
“你在想什么?”何芸儿走过来,坐到他旁边。
“在想怎么活着出去。”他说。
“你打算怎么做?”
“先稳住他们,等时间一到,我们就走。”
“可城主府不会放过你。”
“那就让他们知道,得罪我的代价。”
何芸儿看着他,忽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背。
“你真的不打算回头了吗?”
他看着她,眼神坚定,“我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她点点头,没再说话。
风拂过,吹乱了她的发丝。
他伸手替她拨开,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耳垂。
那一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
她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很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
“你不喜欢?”他问。
“我不知道。”她咬了咬唇,“我只是……怕你有一天会后悔。”
“我不会。”他看着她,“因为我选的是你。”
她抬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光。
“那我们,一起走。”
“嗯。”
夜深了,月光洒在院子里,银白一片。
杨炎坐在屋檐下,听着屋内的咳嗽声,久久未眠。
他知道,这一走,便是与过去彻底割裂。
可他不怕。
因为他知道,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
\[未完待续\]天还没亮透,药铺后院的井水已经咕咚作响。杨炎拎着半桶水往灶台边走,脚步在青石板上踩出沉闷的回音。他肩上的旧伤隐隐作痛,昨夜那场打斗留下的血渍还沾在衣襟上,洗不掉了。
屋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他放下水桶,快步走到门口。帘子掀开一条缝,父亲正佝偻着背,手里的帕子已经被血染得发黑。床头摆着的药碗还剩半口,已经凉了。
“爹。”杨炎低声唤了一句。
老人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声音沙哑,“你怎么起这么早?”
“该喂药了。”
“我不喝了。”父亲把帕子攥成一团,“你省点药材吧,以后用得着。”
杨炎没说话,转身去拿新的帕子。热水刚端进来,父亲又咳了一阵,手指死死抓着床沿,指节泛白。
“你别瞒我。”老人喘着气,“我知道你打算带我走。”
杨炎的手顿了顿,水盆里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您先喝药。”
“你娘死的时候,你才这么高。”父亲伸出一只手,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她说让我照顾好你,可我一直……没做到。”
“您做到了。”
“我没做到。”老人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几分执拗,“现在你要为我拼命,我不能让你再这样下去。”
杨炎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吓人,“这不是为了您。”
“是为了她?”
“是为了我们。”
父亲沉默了,目光落在他肩上的伤口上。那道疤是前年留下的,当时杨炎为了救一个受伤的采药人,差点被山洪冲走。
“你娘要是知道你现在这样……”父亲叹了口气,“她会心疼。”
杨炎低头替他擦脸,动作轻柔,“她也一定会理解我。”
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轻而急促。
何芸儿掀帘进来,脸上还带着晨露的湿气。她扫了一眼父子俩,把手里的一包东西放在桌上。
“这是城主府送来的药材。”她的声音有些冷,“说是特意从南边运来的珍品,给杨叔调理身子。”
杨炎没接话,只是盯着那包药看。
“你怀疑有毒?”父亲问。
“不是毒。”何芸儿低声说,“但我闻出来了,这里面加了‘镇魂草’。”
空气一瞬间凝固了。
“他们想控制你爹的意识。”她的手按在药包上,指节发白,“让他顺从地听话。”
杨炎的眼神慢慢冷了下来。他伸手拿起药包,指尖微微颤抖,却还是稳稳地将它放回桌上。
“他们以为我不会看出来。”他冷笑了一声。
“杨炎,”父亲忽然抓住他的手,“你真的要走那条路吗?”
“我已经没有别的路了。”
门外又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马蹄声。杨炎起身走到窗边,看到几个身穿铠甲的士兵正朝这边走来,步伐整齐,像是训练有素的禁军。
“来得好快。”他低声说。
何芸儿站到他身边,压低声音:“他们要动手了。”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杨炎的手慢慢握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父亲在后面轻声说:“别让他们活着离开。”
杨炎回头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不是一直劝我忍让?”他问。
“我老了。”父亲靠在床头,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但我还不傻。”
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停在门前。
门环被敲响,一下,两下,三下。
“杨掌柜,城主有令,请速速前往府中议事。”外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杨炎站在门后,没有动。
何芸儿轻轻碰了碰他的手,低声问:“现在怎么办?”
他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扬起,“开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阳光洒进院子。杨炎站在门槛上,身后是整个青崖镇的命运。
“告诉城主。”他淡淡地说,“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