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枫哥,你跳得像战术里的风。”这是晚月最爱和胡枫说的一句话。
白炽灯把战术板照得发亮,胡枫指尖捏着红笔,在“撤离河道”那栏画了道斜杠。
是这次唯一的疏漏,本该提前三分钟切断监控,却因为阿威的枪卡壳耽误了十秒。他头发用发胶抓得整齐,额前碎发没遮住眉骨,明明刚结束一场惊险的劫案,身上那件熨得平整的战术服却没沾半点灰,连练街舞时常用的护腕都规规矩矩搭在战术板旁。
“枫哥,干爹让把方案整理好给他。”小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劫后的兴奋,却没敢进来。
他知道三哥复盘时不喜欢被打扰,是团队默认的规矩。
胡枫“嗯”了声,没抬头,直到红笔把所有疏漏标注完,才把战术板合上,转身走向安全屋角落的空地。磨损的街舞垫,是他三年前从澳门老街区的舞房淘来的,边角用胶带粘了又粘,却一直没换。
音乐声响起时,周围的喧闹突然淡了。胡枫的动作精准得像按程序走,托马斯全旋落地时膝盖没沾地,手臂线条在卫衣下绷得好看,明明是充满力量的街舞,他跳起来却带着种精致的疏离感,像在演绎一场和自己无关的戏。
直到做一个“定格”动作时,指尖无意间碰到了卫衣口袋里的东西,是个皱巴巴的便签,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月亮,是晚月走前贴在街舞垫上的。
他动作顿了半秒,眼神没变化,却把音乐调慢了些。
想起晚月刚到团队那几年,才6,7岁的小姑娘蹲在街舞垫旁,手里攥着颗橘子糖,仰着头用简短的词组问他:“胡枫哥,这个,我能...学会吗?”
当时他正在练头转,停下来时额角有汗,却还是把护腕摘下来给她垫在膝盖下,说“难,别学,容易摔”。
没说多余的话,却默默把动作放慢了几遍,让她能看清每一个发力点。
他的呵护从来不是嘘寒问暖,是做他觉得“该做”的事,比如怕她摔,就提前铺好护腕;比如知道她喜欢看街舞,就每次练舞时都留个能让她看到的位置。
劫案后第五天,傅隆生让他制定“后续资金转移计划”,胡枫在战术板上标注“侨胞社区掩护点”时,笔尖顿了顿。
那个社区有家中医诊所,晚月走前总说“以后我们自由了,我要在那里给人看病”,他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是在标注旁画了个没人能看见的月亮。
就像那年澳门大西洋银行的初步战术图上,他在战术板的“医疗位”画了个极小的月亮,那不是刻意留空,是算路线时,下意识把最安全的光源处留给了“可能跟着的晚月”。
被傅隆生发现后,把战术板扔给他:“别搞这些没用的,她不会回来了。”
胡枫没反驳,只默默用白色涂改液盖掉月亮,却在涂改液下留了道极淡的印痕,像藏着没说出口的“该留的位置”。
所以“该留个记号”。他没有让团队里人发现,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调整战术路线,都会下意识避开可能波及那家诊所的区域,就像当年练街舞时,会避开晚月蹲过的那块垫子角落。
那天他练完街舞,发现街舞垫的胶带又松了,弯腰去粘时,看到垫子里夹着根浅蓝色的线,那是晚月请教过仔仔后常用来缝小玩意的丝线,当年她总说“胡枫哥的护腕快破了,我给你缝个小月亮吧”,他没同意。
“不用,护腕能用”,却在后来每次护腕磨损,却会特意找仔仔用同色的线修补。
雨打在窗户上,胡枫捏着那根丝线,第一次清晰意识到对晚月的在意,不是“兄妹情深”的热烈,是刻在“该做”里的习惯。
该护着她喜欢的诊所,该留着她碰过的东西,该在街舞垫上,永远给她留个能看清动作的位置。
现在街舞垫旁没了那个蹲着的小身影,胡枫把便签塞回口袋,动作恢复了之前的精准,只是在做最后一个收尾动作时,脚尖轻轻碰了碰街舞垫上那个被晚月踩过的印记。
快五年了,胶带换了好几轮,那个印记却好像一直都在。他关了音乐,拿起护腕擦了擦额角的汗,护腕内侧绣着个极小的“枫”字,是仔仔缝的,却让他想起晚月曾把自己的小月亮便签贴在护腕上,说“这样胡枫哥练舞时,就像我在给你加油啦”。
傅隆生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胡枫把战术板递过去,语气没起伏:“下次若有动作,监控得提前五分钟切断,plan B的基础上增加多一备份plan C,阿威的枪需要再调试。”
傅隆生接过方案,扫了眼他手里的护腕,笑了句“还留着这破护腕”,他没接话,只是把护腕重新搭回战术板旁。
不是舍不得护腕,是舍不得护腕上曾贴过的、那个歪歪扭扭的小月亮。不是他的战术板上再也没画过月亮,而是在每次制定新方案时,默认把“最安全的位置”留出来。
不是等晚月,是他的战术里,早就刻了个“该有的位置”。
练舞时,他偶尔会看一眼门边,像在等那个说“像战术里的风”的小孩,只是这次,他会在心里补一句:“难学,但我会教,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