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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梦到什么写什么,

昨夜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会说话的洗衣机,

对着月亮朗诵聂鲁达的情诗,

结果月亮突然裂开,掉下来一包彩虹糖,

每颗糖里都包裹着一颗微型黑洞,

我赶紧用不锈钢勺子去舀,

勺子却开始讲述公元前三世纪的腓尼基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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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箱在跳踢踏舞,鞋带是酸黄瓜做的。云朵砰地一声变成了爆米花,一只穿着燕尾服的企鹅走过来,用标准的播音腔说:“今天的降水概率是百分之香蕉。”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指变成了半透明的蓝色吸管。桌上一杯水开始鼓掌,水面漾开一圈圈银色的涟漪。吸管手指插进水里,尝到了羊毛袜子和旧报纸的味道。

天花板上的吊扇突然停止旋转,扇叶上挂满了潮湿的沙子。一只蜗牛背着迷你太阳能计算器,慢悠悠地爬过窗台,留下一道闪烁着荧光数字的黏液轨迹:3.1415926……然后是乱码。

远处传来火车汽笛声,拉长的调子像融化的太妃糖。铁轨是意大利面条铺的,枕木则是松软的黑巧克力。一列火车轰隆隆驶过,车厢里装满了打着呼噜的枕头,车窗上凝结着冰霜绘制的星座图。

他的舌头突然变成了拉链,怎么也打不开。想说话,只能发出呜呜的风声。耳朵里飞出一群亮晶晶的飞蛾,扑向房间里唯一的光源——那盏用腌萝卜雕刻成的台灯。

地板变成了棋盘格,每一格都在上下起伏,像在呼吸。他必须踩着特定的格子走,否则格子会发出鸭子被捏住的尖叫。墙角那盆仙人掌开始播放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老唱片,针头划过,旋律是薄荷味的。

一只水母漂浮在空气中,触须上系着小小的铜铃铛。它飘过时,铃铛叮当作响,掉下五彩的碎屑,闻起来是海盐和锈铁钉。他伸手去接,碎屑在掌心化成了温热的雨滴。

电话响了。听筒是半个椰子壳,里面传来深海的压力声,咕噜咕噜。一个声音用火山爆发般的语调朗诵菜谱:“加入两盎司的时光尘埃,一撮龙卷风,文火慢炖一个地质年代……”

他低头,发现自己的影子不见了。地上只有一摊快速蒸发的水银,映出颠倒的、不断变换颜色的天空。水银里游着几条穿着芭蕾舞裙的金鱼。

口袋里有东西在震动。掏出来,是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包裹着锡纸。它通过摩斯电码在他掌心敲击出一行字:“南极的冰层下埋着钢琴。”

墙壁开始流血。不是血,是滚烫的草莓酱。粘稠的红色液体顺着壁纸图案——那些交错的风向袋——往下淌。空气里充满了甜腻的、令人不安的香气。

一只隼鹰俯冲下来,爪子抓着一本厚厚的、用玄武岩雕刻的书。书页翻动,发出雷鸣。上面的文字是流动的岩浆,无法阅读,只能感受那灼热。

他的左眼变成了一颗玻璃珠,里面封印着一场小型的雪暴。右眼则是一个空空的相框,框住了一片不断凋零又重生的梧桐叶。

脚趾甲开始疯狂生长,弯曲盘旋,成了老树根须的模样,深深扎进地板缝隙。从根须的末端,开出了几朵铃兰,花蕊里是微缩的霓虹灯招牌,闪烁着“营业中”和“打烊了”。

窗外,海水竖立起来,像一堵巨大的、摇晃的蓝色墙壁。帆船在垂直的海面上航行,水手们用鱼叉垂钓飞过的海鸥。太阳是一个巨大的、正在漏气的橙色气球,歪歪斜斜地挂在天上。

舌头上的拉链突然崩开,掉出一地生锈的齿轮和一句俳句:“青蛙跳入古池,但古池是混凝土的。”声音在房间里弹跳,撞到墙壁,变成了扁平的剪纸。

时间开始打嗝。一秒被拉得很长,像口香糖;下一瞬又飞快掠过,如子弹。他看见祖父年轻时的笑脸定格在空气里,然后被一阵风吹散,成了蒲公英的绒毛。

所有的颜色都从物体上剥离下来,像一层薄薄的皮肤,在空气中漂浮、混合,形成不断变幻的抽象图案。一把椅子失去了颜色,只剩下概念的轮廓,还在原地。

一本书自动翻开,文字像蚂蚁一样爬出页面,排成纵队,走向远方。留下的空白页上,慢慢渗出墨迹,画出一张谁也看不懂的藏宝图,标着一个“X”,位置在他自己的手背上。

他感到饥饿,从胸腔里传来的。掰下一根肋骨,它像法棍面包一样脆。咀嚼时,听到远古恐龙灭绝时的悲鸣。

地面软化,成了沼泽。冒出的气泡破裂时,释放出各种语言的只言片语:“量子纠缠”、“香菜太难吃了”、“公元前221年”、“袜子又少了一只”。气泡的味道是金属和失望。

一群穿着纸尿裤的成人,表情严肃地举行一场研讨会,讨论如何用蜘蛛网捆住飓风。他们的幻灯片是水做的,投影在火焰形成的幕布上,内容瞬间蒸发。

指甲盖上长出了青苔,几只微生物大小的驯鹿在上面迁徙,寻找并不存在的北极。他打了个喷嚏,喷出的是一整片缩小的、正在经历雷雨的积雨云。

一辆公交车停在客厅中央,车门打开,下来一群穿着条纹睡衣的数学公式。它们互相推搡着,抱怨着分母不能为零。司机是一个沉默的立方体,六个面显示着不同的默片。

月亮从窗外探进头来,这次它是一只巨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瞳孔收缩,聚焦在他身上。他感到一阵冰冷的注视,皮肤上起了盐粒。

他想起了自己是一台洗衣机。按下胸口的一个按钮,舱门打开,里面是旋转的星云。他把那袋从月亮掉下来的彩虹糖倒进去,加入一块固态的月光作为洗衣粉。

选择“轻柔浣熊模式”。机器内部传来黑洞相互碰撞的闷响,以及遥远的、聂鲁达诗句的回音:“爱情太短,而遗忘太长……” 洗涤时间显示:永恒减去一秒。

脱水环节,整个房间的水分都被抽干,包括他眼里的湿润。所有东西都变得干瘪、脆硬,声音无法传播。寂静像一层厚厚的灰尘落下。

完成后,舱门打开。里面洗好的,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而疲惫的“可能性”。还带着阳光晒过棉布的味道。他把它们拿出来,一件件挂在自己凭空出现的思维晾衣绳上。绳子是无限长的。挂上去的“可能性”在无风中轻轻摆动,有的变成了风筝,有的融入了背景噪音。

一只陶瓷猫头鹰飞过来,停在他的肩头,用翅膀递给他一张发票。项目是“存在”,金额是“一片凋谢的玫瑰花瓣”,支付方式:眨一下左眼。

他眨了眨玻璃珠的左眼,里面的雪暴骤然停止。猫头鹰满意地点点头,化作一团烟雾,烟雾闻起来是旧书和肉桂。

他突然不会走路了。双腿变成了两捆干草,被一群突然出现的、穿着背带裤的田鼠啃食。田鼠们用工整的楷书在干草上刻写:“此处禁止游泳。”

声音回来了,但全都变了调。钟表滴答声像牛蛙在叫,自己的心跳是鼓点密集的非洲部落音乐,血液流动是管风琴的低鸣。

他张嘴,想问问现在几点。吐出的却是一串钥匙,叮叮当当落在地上。每把钥匙都对应着一扇不存在的门。最大的那把,是黄铜色的,形状像一条盘踞的蛇。

捡起钥匙串,感觉沉甸甸的,是记忆的重量。其中一把小小的、银色的,插入空气中的一个锁孔,轻轻一拧。一扇门打开了,后面是他在七岁那年夏天丢失的、那个印着火箭图案的红色气球。

气球飘出来,蹭了蹭他的脸,然后“噗”的一声,变成了纷飞的彩色纸屑。纸屑落地,汇聚成一条发光的路径,通向厨房。

沿着光路走去,厨房的水槽里,海水正在哗哗流淌。几条穿着西装的三文鱼逆流而上,表情严肃地打着领带,讨论着股票行情。水龙头流出的不是水,是液态的琥珀,里面凝固着各种远古昆虫的叹息。

他感到口渴,拿起一个杯子去接。琥珀在杯子里迅速冷却,凝固成一块透明的石头,核心包裹着一只正在眨眼的、史前的蚊子。杯壁上凝结出水珠,水珠滚落,在台面上拼出一行字:“答案在下一页。”

但没有下一页。世界是一本被撕掉封底的书,页码是混乱的。他翻动自己的手掌,掌纹是密密麻麻的等高线,描绘着一座从未存在过的山脉。

山脉突然在他脚下隆起。客厅的地板变成了陡峭的雪坡。他向下滑行,雪是温热的棉花糖。两旁的树木是巨大的西兰花,树梢上蹲着打毛线的猫头鹰,毛线的颜色是渐变的黄昏。

滑到山脚,是一片黑色的沙滩。沙子是磨细的咖啡豆,散发着浓郁的苦涩香气。海浪拍打过来,涌上来的不是海水,是翻滚的、冒着热气的黑啤酒。泡沫里闪烁着哲学命题的片段。

一艘用报纸折叠的小船停在岸边。他坐进去,船立刻开始下沉。报纸上的文字遇水融化,变成模糊的墨团。下沉的过程很缓慢,他看见海底不是沙,而是无数个紧闭的眼睑。

当啤酒淹没头顶,他并没有窒息。反而开始用鳃呼吸,尝到了麦芽和宿醉的味道。一群发光的深海鮟鱇鱼游过来,它们头顶的灯笼里,播放着无声的卓别林电影。

电影画面闪烁,内容是拧紧一颗永不松动的螺丝。他突然感到一阵深刻的疲惫,像一件被穿了千年的衣服,磨损了所有经纬。

他开始褪色。先是轮廓变得模糊,像铅笔素描被橡皮擦去。接着是内部的细节,一点点消散在充满黑啤酒味道的空气里。没有痛苦,只有一种缓慢的稀释感。

最后剩下的,是一点微弱的意识,漂浮着。像宇宙尘埃。它感知到远处有钟声响起,是教堂的?还是学校的?或者只是某个巨大生物消化系统里的回音?

钟声震动了尘埃。它开始凝聚,吸附周围的“无”。慢慢形成了一个新的、模糊的形状。似乎是一张桌子?或者一棵树?也可能是一句被遗忘的承诺的残骸。

形状稳定下来。是一台老旧的、外壳有些掉漆的洗衣机。它静静地待在房间角落,插头耷拉在地上,没有接通任何电源。滚筒里空无一物,但仿佛还残留着上一次洗涤时,星云旋转的微弱嗡鸣。

窗外,天快亮了。第一缕光线像一把迟钝的刀,试图切开凝滞的黑暗。光线照在洗衣机冰冷的金属按钮上,那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一切都安静下来。梦的碎屑正迅速消融,像雪花落在温热的皮肤上。残留的,只有舌尖上一点若有若无的、彩虹糖的甜味,和脑海里一个断掉的句子:“……于是,骆驼穿过了针眼……”

针眼在哪里?骆驼又是什么?不知道。问题本身也正在蒸发。

寂静在堆积,厚厚的一层。

然后,在绝对的寂静深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

“叮。”

是洗涤结束的提示音。

从洗衣机的排污口,缓缓流出一小股清澈的、带着栀子花香气的水流。水流在地上蜿蜒,形成一行短暂的字迹,随即消失。

“本次梦境,清洗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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