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韵入新茶

林乔将“归处新记”轻轻合上，册页间夹着的槐花书签随动作滑落，正落在那颗槐花蜜糖旁——糖衣映着窗光，像藏了片凝固的晚霞。顾行刚把录音机里的磁带收好，忽然听见门后传来瓷杯轻磕的声响，转头便见张奶奶端着个青花茶盘进来，茶盘上摆着只刻着槐花纹的粗陶壶。

“这是苏晚当年的泡茶壶！”张奶奶掀开壶盖，一股清苦的茶香漫出来，“前儿整理老柜找着的，壶底还刻着字呢。”林乔凑近一看，壶底细小的字迹是“槐叶煮茶，诗韵入芽”，笔锋竟与李老师带来的备课笔记如出一辙。

陈教授刚迈进屋就闻见茶香，指尖摩挲着壶身的纹路笑道：“1988年春我来过老巷，苏晚就是用这壶泡的槐叶茶，说新叶要配晨露才够味。”安安踮脚够着茶盘，忽然指着壶盖内侧：“这里有片叶子！”众人细看，果然藏着片干枯的槐叶，叶脉间还粘着点点茶渍。

顾行赶紧找出之前沈砚寄来的竹制茶则，将壶里的旧茶倒出，安安跑去找来新摘的槐叶，林乔则用温水细细烫壶。张奶奶在旁指点：“苏晚泡茶总先温三遍壶，说这样茶香才留得住。”说话间，巷口传来王师傅的吆喝声，他扛着块新雕的茶台走来，台面刻着“槐茶承韵”，边角还嵌着颗小小的槐果。

“刚听张奶奶说找着老茶壶，特意把茶台送过来。”王师傅把茶台摆在窗边，正好对着老槐树，“我爹当年给苏晚雕过同款，现在也算接上了茬。”顾行将粗陶壶放在茶台中央，旁边摆上青花瓷杯，阳光透过槐树叶隙，在茶具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正煮着茶，李老师骑着自行车又折了回来，车筐里多了个布包：“刚回家翻出老师的茶谱，想着你们或许用得上。”布包里的线装茶谱已经泛黄，首页画着株抽芽的槐树，下面写着“春采新叶，秋拾落英，皆可入茶”。林乔翻到“槐叶蜜茶”那页，发现批注里写着“配张婶的槐花蜜，甜润解腻”。

“这不正好有蜜嘛！”安安举着那颗槐花蜜糖喊，顾行笑着将糖敲碎，融进刚煮好的槐叶茶里。张奶奶给每人倒了杯，茶汤泛着浅绿，飘着细碎的蜜渣。陈教授呷了一口，眯眼回味：“和当年的味道一模一样，茶里藏着老巷的春气。”

林乔索性把茶谱摊在茶台上，让大家在空白页写品茶的滋味。李老师写“旧壶煮新叶，茶韵忆师恩”，张奶奶补“蜜甜茶清，还是老味道”，安安画了个捧着茶杯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茶会笑”。顾行收捡茶谱时，发现页间夹着张便签，是苏晚的字迹：“茶凉续水，诗旧续新”。

暮色漫过槐树枝时，李老师要走了，林乔把装着新槐叶的布包塞给她：“下次来煮新茶。”安安则递过张槐茶速写：“画了茶壶和叶子，带着茶香呢。”李老师笑着收下，骑车远去时，帆布包上的槐花刺绣在风里轻晃，与茶台旁的风铃响缠在一起。

顾行整理茶具时，发现粗陶壶底沾了片新鲜的槐花瓣，该是安安悄悄放的。林乔翻开“归处新记”，在夏之页添了新句：“老壶承旧味，新茶续巷声”。风穿过槐树枝，吹动茶谱的页角，与杯底的余温相和，倒像是苏晚的声音在轻声应和，把茶的清、蜜的甜，都织进了老巷的新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