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触碰到密封拉链的瞬间,林晚感到一种近乎晕眩的紧张。
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将防水袋平放在膝头。晨光透过玻璃,落在深蓝色的袋子上,也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上。
五年的等待,五年的猜测,此刻就握在她手中。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拉开拉链。塑料齿轨分离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像某种仪式开始的信号。
里面只有一封信。牛皮纸信封因为岁月的沉淀显得更加厚重,边缘微微卷曲,带着海水的湿气。
她将信封取出,指腹能感受到纸张独特的纹理。信封没有封口,只是简单地对折着。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窗外的车流声、远处的海浪声,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膝上这封来自五年前的信。
她轻轻展开信封。
里面是两张信纸,同样材质的牛皮纸,上面是顾屿那熟悉而锐利的字迹。墨水是黑色的,有些字迹因为潮湿而微微晕染,但依然清晰可辨。
开头的称呼,让她的心脏猛地一缩。
“晚晚:”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她了。这个亲昵的称呼,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被封锁的温柔记忆。
她定了定神,继续往下看。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是十年后了。
我不知道那时的你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是否已经实现了成为插画师的梦想。
但我希望你是快乐的。”
林晚的视线模糊了。她眨了眨眼,强迫自己继续读下去。
“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刚从海边回来。就是我们常去的那个‘归墟’。
今天是我们分开的第三十七天。海还是那片海,但在我眼里,它已经失去了所有颜色。”
信纸在她手中微微颤动。她仿佛能看到五年前那个秋天,顾屿独自坐在礁石上写信的背影。
“关于那场争吵,我想过很多次解释,但最终觉得没有必要了。
有些信任一旦破碎,再多的言语都显得苍白。
我只想说,我从未背叛过我们的感情。那个女孩,她只是……”
字迹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墨水有一处明显的顿点,仿佛写信的人在这里犹豫了很久。
“她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就像你说的,我需要处理好自己的界限。
但我当时愚蠢的自尊和沉默,让我们错过了彼此。”
林晚的呼吸变得急促。所以,真的是她误会了他?真的是她的不信任,推开了他?
“你离开的那天,我去了车站。
我看着你上了那趟开往大城市的大巴,看着它消失在公路的尽头。
我想喊住你,想告诉你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我知道,那时的你不会相信。”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信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竟然去车站送她了?她从来不知道。
“这五年,我一直在努力。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你的梦想。
我报考了成人大学,在造船厂工作,攒钱。
我想等到足够优秀的那一天,就去你的城市找你。”
造船厂?成人大学?这些她全然不知。在她想象中,他应该早就开始了新的生活,或许已经有了新的恋人。
“但是晚晚,生活总是充满意外。
三个月前,奶奶被确诊了阿尔茨海默症。她的情况越来越糟,我需要全天照顾她。
去大城市找你的计划,可能要无限期推迟了。”
信写到这里,字迹开始变得有些凌乱,仿佛写信的人心情十分激动。
“我不知道十年后的你会在哪里,是否还记得我。
但我希望你能收到这封信。
我把信藏在归墟的礁石缝里,因为那里是我们开始的地方。
如果十年后你还愿意回来看看,也许会发现它。”
林晚的手紧紧攥住信纸,指节发白。所以这封信,本应是十年后的一个可能,一个微小的希望。
“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如果你还没有忘记我……
不,还是不要记得我了。
忘记我吧,晚晚。去过你应有的生活,去实现你的梦想。
不要被过去束缚,不要被我的承诺牵绊。”
信的结尾,字迹格外用力,几乎要穿透纸背。
“这大概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温柔。
对不起,不能遵守等你的承诺了。
但请你相信,在那个色彩斑斓的夏天,那个少年是真的,想要和你一起走到时间的尽头。”
落款处,只有简单两个字:
“顾屿”
没有日期,没有地点。就像他这个人,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信纸从林晚手中滑落,飘到地上。
她怔怔地坐在那里,泪水无声地流淌。
原来真相是这样。他没有背叛,没有放弃,只是在现实的重压下选择了放手。他独自承担了一切——奶奶的病情,生活的重担,以及对她的思念。
而她,在这五年里,只顾着自己的伤痛,自己的事业,从未想过他可能正在经历什么。
窗外的阳光渐渐明亮起来,照亮了房间里漂浮的尘埃,也照亮了她满面的泪痕。
她终于知道了答案,一个比想象中更加沉重的答案。
现在,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