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金丹在丹田内缓缓旋转，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周遭的黑暗能量如潮汐般起伏。那银丝铃铛的脉动已与金丹韵律彻底同步，不再是一件外物，更像是他新生的、延伸出去的感官，或者说，是他在混沌中航行所需的“罗盘”与“船桨”。
林牧悬浮于虚空中，意念沉静。他不再被动承受，而是开始主动“捕捞”。意念如网，借助铃铛的脉动延伸出去，捕捉那些相对温和、精纯的混沌能量流，引导它们汇入己身，被混沌金丹提纯、吸收。
这个过程依旧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混沌能量的狂暴本质并未改变，但如今的他，拥有了“消化”它的能力与意志。他的修为在稳步提升，虽然缓慢，却带着一种扎根基般的厚重感。灰色的混沌真元在经脉中奔腾，如同铅汞，蕴含着远超同阶修士的磅礴力量。
他甚至开始尝试，利用铃铛的脉动，去“阅读”那些随着能量流冲刷而来的、混乱的法则碎片。那些碎片光怪陆离，充满了矛盾与悖论，时而展现星辰生灭的壮阔，时而显露万物归墟的死寂。他无法理解，只能像懵懂的孩童观看万花筒，强行记忆着那些破碎的、扭曲的轨迹。神魂因此时常传来针扎般的刺痛，那是理解不可理解之物的代价。
他不知道这样做有何意义，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些碎片，或许与仙尊所处的层面有关。
这一日，他正引导着一道格外粗壮、内部闪烁着毁灭雷光的能量流，小心翼翼地剥离其狂暴的外壳，汲取内里精纯的本源。
忽然——
怀中那一直稳定脉动的银丝铃铛，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紊乱**的震颤！
不再是平和的心跳，而是如同罹患重疾之人，心脏失控的狂跳！
“叮叮叮叮——！”
急促到几乎连成一线的高频震响，疯狂冲击着林牧的心神！与此同时，一股强烈到让他灵魂都在哀嚎的**悲伤**、**痛苦**与一种近乎绝望的**虚弱感**，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铃铛的连接，汹涌澎湃地灌入他的意识！
“噗——！”
林牧猛地喷出一大口灰色的血液，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意识瞬间模糊，那好不容易引导的能量流失去控制，在他体内轰然炸开，撕裂经脉，几乎要将他的混沌金丹都震出裂纹！
但他顾不上这肉身上的重创。
那股通过铃铛传递而来的、属于凌清玄的极端负面情绪，如同冰冷的毒液，浸透了他的每一个念头！
仙尊！
仙尊出事了！而且是……危及性命的重创！
那悲伤如此深沉，仿佛承载了万古的孤寂与失落；那痛苦如此剧烈，如同神魂被寸寸碾碎；那虚弱感如此清晰，如同风中残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林牧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窒息般的恐慌淹没了他。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另一个人（或者说，另一个存在）的痛苦，更何况，这个人是凌清玄！
那个弹指间抹杀元婴、言出法随定鼎山河的玄天仙尊，此刻正承受着何等可怕的折磨？
他不能死！
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林牧的全部意识！他忘了自身的伤势，忘了周围的危险，忘了力量的差距！
他只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抓住那根似乎即将断裂的线！
他强忍着神魂与肉身的双重剧痛，将全部的心神、意志，乃至刚刚凝聚不久的混沌金丹的本源力量，不顾一切地、毫无保留地，通过那枚剧烈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的银丝铃铛，朝着感应的源头，疯狂地**输送**过去！
没有技巧，没有章法，只有最原始、最笨拙的、倾尽所有的……**灌注**！
将他刚刚获得的力量，将他顽强的求生意志，将他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早已与那道玄色身影紧密相连的牵挂……统统化作一股混沌而温暖的洪流，逆着那涌来的悲伤与痛苦，决绝地冲了过去！
“撑住！”
他在心中无声地嘶吼，意识在过度透支下开始涣散，混沌金丹的光芒急剧黯淡，甚至表面都出现了细密的裂纹。但他不管不顾，依旧疯狂地压榨着自身的一切，如同扑火的飞蛾，要将这微弱的光和热，送到那片极致的寒冷与黑暗中去。
……
极寒深渊。
“咔……咔嚓……”
冰层的碎裂声变得密集。不再是细微的裂纹，而是大块大块的玄冰，正从凌清玄的身上剥落、崩塌。
他周身的玄冰封印，正在从内部……**瓦解**！
冰层之下，他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此刻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濒死的灰败。眉心那点微光已黯淡到几乎熄灭，如同即将坠入永恒黑暗的最后一粒星尘。
那席卷而来的、源自本源的衰败与寂灭，几乎已经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拖入永恒的沉眠。
就在那最后的意识火光即将被黑暗吞没的刹那——
一股微弱、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温暖**与**生机**的混沌洪流，如同穿透了无尽时空与法则壁垒的奇迹之光，突兀地、蛮横地，撞入了他的感知！
这力量很弱，很混乱，甚至带着那个小修士自身濒临崩溃的意志碎片。
但就是这股微弱的力量，这股不顾一切的、笨拙的灌注，像是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入了他那已被冻结、濒临死寂的神魂核心！
凌清玄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起来！
他那已然涣散的意识，被这股外来的、带着熟悉气息的暖流，强行**聚拢**了一瞬！
冰封的心湖，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
一直平稳放置在膝上、连玄冰封印都未曾让其移动分毫的手，猛地……**抬起**了寸许！
指尖艰难地、颤抖地，在虚空中，勾勒出了一个极其复杂、却又无比熟悉的符文轨迹——
那是……**清虚天院落里，那株碧玉茶树上，一片叶子的脉络**！
与此同时。
混沌虚空中。
正不顾一切透支自身、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林牧，猛地感觉到，那通过铃铛疯狂输出的、仿佛泥牛入海的力量，终于……**有了回应**！
一股微弱到极致、却无比**精纯**、无比**冰冷**、带着凌清玄本源气息的仙元，如同冰原上悄然渗出的一缕清泉，顺着那连接的通道，反向流淌了回来，轻柔地抚过他濒临破碎的混沌金丹，滋润着他干涸撕裂的经脉。
这仙元虽弱，却带着一种更高层级的、抚平与修复的道韵。
紧接着，一道极其模糊、断断续续、仿佛耗尽了最后力气才传递过来的神念，烙印在了他即将昏迷的意识中：
“**呆子……**”
“……**还没死。**”
“……**别瞎……折腾。**”
神念戛然而止。
那反向流淌的仙元也随之停止。
怀中的银丝铃铛，那剧烈的震颤缓缓平复，重新恢复了微弱而稳定的脉动，只是那脉动，比之前……**清晰**了那么一丝丝。
林牧瘫软在虚空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混沌能量和冷汗浸透。混沌金丹上的裂纹在那一缕仙元的滋养下缓缓弥合，黯淡的光芒重新亮起。
他感受着铃铛那重新稳定的脉动，回味着那三个断续却无比清晰的字眼。
“呆子……”
“还没死。”
“别瞎折腾。”
泪水，毫无征兆地，从林牧紧闭的眼角滑落，混入周围的混沌，消失不见。
不是悲伤。
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的庆幸，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
仙尊，还活着。
他收到了他的“呼唤”，甚至……回应了他。
虽然那回应如此微弱，带着惯有的冰冷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无奈，或许是别的什么情绪。
但这就够了。
足够了。
林牧蜷缩起身体，抱着怀中那枚重新稳定脉动的铃铛，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他知道了，那条路，还在。
他知道了，他还能……继续走下去。
清虚天的光，或许遥远。
但混沌之中，亦有微光。
而他，将循着这微光，继续他的守望。
直到，重逢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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