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翌日清晨的阳光刚漫过窗棂，阮莜夏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弄醒了。睁眼一看，柚子正蹲在梳妆台上，手里举着支眉笔，对着铜镜左比划右比划，尾巴尖还卷着块胭脂，活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屁孩。

“你这是干嘛呢？”阮莜夏支着胳膊坐起来，嗓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柚子吓了一跳，眉笔“啪嗒”掉在桌上，转身时脸颊还沾了点胭脂，红扑扑的像只熟透的桃子：“郁青，我、我想学着给你描眉。昨天看张嬷嬷给二小姐画的眉毛，说这样显得精神。”

阮莜夏被他那副窘迫又认真的样子逗笑了，伸手把他拉到床边：“不用学这些，我自己来就行。再说了，我天生丽质，就算不描眉也好看。”

柚子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低头用爪子（哦不，是手）抠着衣角，小声嘟囔：“你这自恋真的有点过于……”

正说着，门外传来方时礼的大嗓门：“阮莜夏！你起了没？再磨蹭宫里的马车都要到了！”

“来了来了！”阮莜夏赶紧掀被下床，柚子已经手脚麻利地帮她取来了今天要穿的衣裙——月白色的襦裙外罩了件水绿色的褙子，领口绣着几枝兰草，看着清爽又雅致。

等阮莜夏收拾妥当出门，就见沈楠霁几人已经在院里等着了。沈楠霁穿着件石青色的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惯常的沉稳，看到阮莜夏出来，才悄悄冲她挤了挤眼：“昨晚没睡好？眼下有点青。”

“被方时礼的梦话吵的，”阮莜夏压低声音，“她半夜还喊‘江储枫的玉佩是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人结了仇。”

两人正说着，方时礼已经凑了过来，今天她穿了件杏黄色的衣裙，衬得皮肤愈发白皙，只是嘴角还带着点没睡醒的垮：“说我什么呢？是不是在夸我今天好看？”

“是是是，”柳亦眠赶紧点头，递过去块刚蒸好的米糕，“二姐姐最好看了，快吃点垫垫肚子，进宫说不定要待很久。”

沈枝意也跟着附和：“对对对，昨天听厨房说，宫里的点心都是用蜂蜜做的，可甜了。”

几人说说笑笑往外走，刚到垂花门，就见两个穿着侍卫服的人站在那里，为首的那个身形挺拔，不是别人，正是成王世子江储枫。

他今天换了件藏青色的常服，腰间没系玉佩，只挂了个简单的香囊，看着比昨晚在宴会上多了几分随和，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淡淡的，扫过几人时没什么波澜。

“江世子？”沈楠霁先反应过来，拱手行了个礼，“您怎么在这儿？”

江储枫的目光落在阮莜夏身上，语气平平：“温太妃传话，让我顺路护送阮三小姐进宫。”

方时礼一听就皱起了眉，往阮莜夏身前站了半步，语气算不上多客气：“不用麻烦世子了，我们侯府有马车，自己去就行。”

江储枫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只看着阮莜夏：“走吧。”

阮莜夏知道方时礼是对昨晚的事还耿耿于怀，拉了拉她的袖子，冲江储枫笑了笑：“那就多谢世子了。”她这人向来不端架子，管他是世子还是王爷，该客气客气，该自在自在。

江储枫没应声，转身往门外的马车走去。那是辆低调的乌木马车，看着不张扬，却处处透着精致，车轮上裹着厚厚的棉絮，想来是怕颠簸。

“你理他干嘛？”方时礼在阮莜夏耳边嘀咕，“昨天我不就问了句玉佩吗？他那眼神，好像我要抢他东西似的。”

“人家可能就是性子冷淡，”阮莜夏拍了拍她的手，“再说了，是温太妃的意思，总不能驳了太妃的面子。”

沈楠霁也帮腔：“青青说得对，先上车吧，别让太妃等急了。”

几人跟着江储枫上了马车，车厢里宽敞得很，铺着厚厚的锦垫，角落里还放着个小几，上面摆着茶盏和一碟精致的点心。

柚子刚想往阮莜夏身边凑，就被方时礼一把拉了过去，塞给他块点心：“小狐狸，来，姐姐给你好吃的。”她摆明了不想让这“外人”跟阮莜夏靠太近。

柚子看看方时礼，又看看阮莜夏，咬着点心含糊道：“谢谢二小姐，但是郁青说过，不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我是别人吗？”方时礼瞪眼，“我是你二姐姐！”

“可你昨天还说我是‘会走路的狐狸’。”柚子小声反驳。

“那……那是我没认出来！”方时礼梗着脖子，脸上有点挂不住。

沈楠霁在旁边看得直乐，悄悄给阮莜夏递了个眼色，意思是“你看她”。阮莜夏忍着笑，拿起块绿豆糕递给柚子：“吃这个，你不是爱吃甜的吗？”

柚子眼睛一亮，立刻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啃着，活像只得到投喂的小兽。

江储枫自始至终没说话，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只是偶尔马车颠簸时，他会不动声色地往那边看一眼，见阮莜夏被晃得差点撞到小几，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伸手将旁边的软垫往她那边推了推。

阮莜夏正好看到这一幕，冲他笑了笑：“多谢。”

江储枫睁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她的眼睛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