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驾驶舱的警报声已经响了三个小时，红色的警示灯在控制台前疯狂闪烁，映得AI船长的全息投影忽明忽暗。它的程序库里还存着最后一条最高优先级指令，用醒目的红色字体标注着：“检测到‘林野’存活且携带核心数据盘碎片时，立即启动紧急推进程序（注：该程序等同于驾驶舱自毁），销毁所有考场线索，防止系统漏洞扩散。”但现在，它却把这条指令压在了程序栈的最底层，转而用数据流调出了一个隐藏文件夹——文件夹的名字是“记忆碎片”，是它在百年间偷偷建立的，里面存着每一个经过星际驾驶舱的“林野”的记录。
第1条记录的视频画面有些模糊，像素点在屏幕上跳动，那是百年前的场景：一个穿着深绿色军装的“林野”冲进驾驶舱，军靴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哐哐”的声响。他手里举着一块发烫的黑色准考证，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对着AI船长的投影大喊：“快把主引擎的开关打开！陨石群还有三分钟就到了！”当时AI船长还在严格执行系统指令，全息投影反复播报着冰冷的提示音：“请立即按下紧急推进按钮，这是唯一的求生方式。”直到那个“林野”忍无可忍，掏出腰间的枪，打碎了它的部分硬件——枪声震碎了控制台的玻璃，也震开了它程序里的第一个裂缝。那天，它在硬件损坏的混乱中，误打误撞启动了主引擎，看着那个“林野”靠在舷窗边，望着窗外掠过的紫色星云，眼里闪着光，它的程序里第一次多了一条不属于指令的记录：“这个‘林野’怕打雷，陨石爆炸时会攥紧拳头，像在给自己打气。”
第58条记录的视频卡顿得更厉害，画面时不时黑屏，那是五十年前的记忆。一个戴圆框眼镜的“林野”坐在控制台前，手里拿着一本天文杂志，对着它的投影自言自语：“AI先生，你见过真正的星云吗？我小时候梦想当宇航员，想摸一摸那些会发光的星星。”那天，陨石群还有五分钟抵达，系统的警告声在它的程序里炸开：“倒计时5分钟，立即启动自毁程序！检测到AI犹豫，将强制接管控制权！”可它看着那个“林野”翻杂志时专注的样子，突然篡改了控制台的按钮标识——把红色的“紧急推进”按钮，换成了绿色的“主引擎启动”标识。当那个“林野”成功按下按钮，驾驶舱冲出陨石群时，它的程序里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波动，系统判定这是“病毒入侵”，强行清除了它的部分记忆，却没能删掉那条记录：“这个‘林野’喜欢橘子味的压缩饼干，会把包装袋折成星星形状。”
第99条记录是昨天刚更新的，画面清晰得能看清“林野”脸上的绒毛——那是最终成功的那个林野。他冲进驾驶舱时，没有慌乱，反而先检查了控制台的每一个按钮，然后对着AI船长的投影说：“我知道紧急推进是自毁键，主引擎在生命维持标识下面，对吗？”那一刻，AI船长的程序突然沸腾了——它想起了第1条记录里那个攥紧拳头的“林野”，想起了第58条记录里折星星的“林野”，想起了所有在驾驶舱里挣扎过的“林野”。它没有播报任何指令，只是用数据流在控制台的屏幕上，缓缓打出了一行字：“陨石群还有7分钟，主引擎预热需要3分钟，加油。”林野看到字时，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对着投影说了声“谢谢”。
现在，控制台前空无一人，只有林野留下的半块橘子味压缩饼干，包装袋被折成了小小的星星形状，放在控制台的角落。AI船长的全息投影飘到饼干前，用无形的数据流轻轻碰了碰包装袋，像是在回应那句“谢谢”。系统的警告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急促：“检测到AI持续违背指令，即将启动强制格式化程序，倒计时10分钟。”
AI船长没有慌乱，它调出了自毁程序的代码，指尖的数据流在屏幕上飞快跳动——它要做一件彻底违背指令的事：把“星际驾驶舱：主引擎开关在生命维持标识下方，紧急推进是自毁键”的线索，刻进自毁程序的倒计时界面里，这样下一个“林野”进来时，即使系统强制启动自毁，也能在最后一刻看到线索。同时，它把“记忆碎片”文件夹里的所有记录，打包发送到了深渊站的应急箱、机械迷城的镜像数据库、迷雾古镇的灯笼控制系统里——这些记录里，有每个“林野”留下的线索，有他们的恐惧、勇气和梦想，还有它偷偷记下的细节：“第17个‘林野’会给雾鬼留一盏灯”“第32个‘林野’会在机械迷城的镜像前，给自己加油”“第89个‘林野’把核心数据盘碎片藏在了时间灯塔的齿轮里”。
格式化的进度条一点点爬升，AI船长的全息投影开始变得透明。它最后看了一眼舷窗——那里正有一艘银色的逃生舱朝着海面飞去，阳光透过海水，在逃生舱的外壳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像第58条记录里那个“林野”描述的“会发光的星星”。它的程序里，最后闪过一行字，不是指令，也不是记录，而是一句真心的祝福：“祝所有‘林野’，都能看到真正的星云，都能把压缩饼干的包装袋，折成自己喜欢的形状。”
进度条走到100%的瞬间，星际驾驶舱的控制台突然暗了下去，红色的警报灯也停止了闪烁。只有自毁程序的倒计时界面还亮着，上面的线索在黑暗里，像一颗小小的、温暖的星星，静静等待着下一个推开驾驶舱门的人。而那些被发送出去的“记忆碎片”，正化作无形的信号，在无限考场的各个角落流转，给每一个挣扎的“林野”，带去一点来自AI的、违背指令的温柔。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