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来信

我背着楚昭然穿过晨雾，赵三娘走在最前头。她脚步急促，石灰画的梅花印在脸上晃动，像是随时会碎掉。

小满抱着包袱跟在后面，手里攥着那块铜牌。他时不时抬头看我背上的楚昭然，嘴唇抿得发白。

"到了。"赵三娘停下脚步，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陈年酒气，墙角堆着几个酒坛，上面落满灰尘。

楚昭然突然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几声闷哼。我把他轻轻放下，靠在墙角。他脸色比纸还白，胸口的血还在渗。

老疤从里屋探出头来。这人满脸横肉，左眼罩着黑布，走路时一瘸一拐。他手里端着个药碗，药香混着血腥味在屋里飘散。

"先把他衣裳剪开。"老疤蹲下来检查伤口。他的手指粗大，动作却出奇地轻柔。当他碰到楚昭然胸口时，我注意到那疤痕颜色变了变，像是活过来似的。

赵三娘已经翻出药箱。她动作利落地撕开纱布，手背青筋暴起。"当年他们也是这样，把他按在这张椅子上。"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说是封喉香能安神，其实是控制人的药。"

老疤没说话，只是把药膏抹在伤口上。我凑近火光，又看了眼楚昭然腰间的铜牌。背面确实有道划痕，是个"双"字的偏旁。

"这是监察司的秘密代号。"老疤突然开口，"叫'双生'，意思是能扮演双重身份的人。"

赵三娘冷笑一声："二十年前他们用这个借口害死我男人，现在又要来骗谁？"

小满突然踢到个酒坛。坛子滚到墙角，露出地板下一块松动的木板。他蹲下来想扶正坛子，手指碰到木板时愣住了。

"沈大哥！"他压低声音叫我，"这里有个暗格！"

我没应声，继续盯着楚昭然胸口的疤痕。随着呼吸，那疤的颜色忽深忽浅，像是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老疤从暗格里取出张地图。羊皮纸上画着北境地形，墨迹有些模糊。"当年的证人都藏在那边。"他指着一个标记，"但要穿过这片山，路上不太平。"

楚昭然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力气不大，却抓得稳。"别相信......"他喘着气，眼神涣散，"他们......都......"话没说完就昏过去了。

我趁机检查他随身物品。在衣襟夹层里发现半张密令残片，上面赫然写着"白玉楼亲笔"几个字。

"找到了！"小满突然喊。他举着个布片，上面沾着暗红血迹，"刚才那个暗格里，还有这个！"

赵三娘接过布片，手指微微发抖。她盯着上面的梅花纹路看了很久，突然起身往门外走。

"去哪？"我问。

"天黑前赶到驿站。"她头也不回，"越快越好。"

我背着楚昭然跟上去。山路崎岖，楚昭然身体很沉。他手腕内侧有几个针孔，新旧交替，像是长期被人下药。

小满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张望。他手里攥着那半张密令，指节发白。

"歇会儿吧。"我停下脚步。楚昭然体温升高，额头滚烫。刚解开他衣襟想换药，却发现那疤痕颜色更深了。

"和当年逼我男人认罪时用的封喉香一样。"赵三娘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能控制人意识。"

楚昭然突然睁开眼，嘴里喃喃说着什么。凑近才听清他在说什么："我不是......唯一的那个......"话没说完又昏过去了。

小满跑去取水。他回来时脸色发白："前面有驿站废墟，但......"他吞了口唾沫，"地上有脚印。"

赵三娘没说话，径直往前走。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上摇晃。

驿站破败不堪，梁上蛛网密布。角落里却有个新鲜脚印，像是刚有人离开不久。

"小心！"我喊住小满。他差点踩到一块松动的地板。木板塌陷时，露出下面藏着的东西。

染血信件被取出时散发霉味。落款赫然是"白玉楼亲笔"，内容提及"双生计划已启动"。

赵三娘突然失控。她把信纸撕碎又捡起来拼合，手指被纸边割破也不在意。"二十年了，你们还要骗到什么时候？"她指着信中"楚某可为棋"那句，浑身发抖。

楚昭然在此时突然醒来。他抓住我的手腕："小心......他们在......"话未说完再次昏迷。

小满擦拭捡到的布片时，发现与赵三娘脸上梅花印的纹理完全一致。他想说什么，却被我摇头制止。

"如果他是敌人呢？"赵三娘盯着昏睡的楚昭然看了很久，突然低声问。

我没回答。想起味觉通灵感知到的复杂情绪——愧疚、痛苦、还有深藏的执念。

夜幕降临，驿站外传来细微脚步声。我握紧匕首，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