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楼的笑声在墓室中回荡,嘶嘶作响,如同毒蛇吐信。我紧紧攥住小满的手,他的额头滚烫,贴在我的颈间,呼吸愈发沉重。
“七步断肠……”他用折扇轻敲棺木,漆皮簌簌剥落,“当年那对姐妹,可是我的活药炉啊。”
我的后背抵着冰冷的石壁,鼻尖萦绕着腐朽木料与血腥交织的气息。小满意识模糊地喃喃:“姐……姐姐是被迫的……”
白玉楼忽然俯下身,苍白的手指拂过棺盖上的梅花刻痕。“赵三娘为了救妹妹,签下了永世卖身契。”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我给了你多少机会,可你偏偏往死路上走。”
记忆涌上心头,那些梅雨季节,赵三娘总是在后厨擦拭一个空木匣。她脖子上的那道疤,和画像里女子的伤痕位置如出一辙。
暗格里的平安符硌着掌心,内层绣着“青鸾周岁留念”的字眼刺痛了眼睛。昏迷中的楚昭然曾经低语:“双生……梅花印记……”
“哥……”小满忽然拉住我的衣襟,“白露不是自愿的……”
墓顶碎石坠落,我慌忙护住他。白玉楼轻笑:“那碗汤里加了引路香,你们逃到哪儿都无济于事。”
小满的身体猛然抽搐,我摸到他手腕狂跳不止。白玉楼挥袖示意手下包围:“何必垂死挣扎?”
我迅速扯下外袍蒙住小满的口鼻,趁敌人分神甩出怀中的银簪。毒粉弥漫之际,抱着小满跃向墓顶的裂缝。月光穿透黑暗,箭矢擦过小腿,却来不及停下。
终于冲破层层碎石,天光乍现,我跌坐在野花丛中大口喘息。怀中的七星钥匙在月光下泛起微光,隐隐指向北方山道。平安符与钥匙交相辉映,仿佛诉说着二十年前的往事。
小满在我怀里轻声呓语:“去找……疤叔……”
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我抹去额头的冷汗,调整了一下小满的姿势。月光渐渐隐去,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白玉楼的声音从背后追来:“给我站住!”
我头也不回地往山下奔去,小满的身体越来越烫。七星钥匙在掌心发烫,似乎在指引方向。箭矢破空声紧随其后,我抱着小满滚进灌木丛。
“哥……”小满的眼睛已经睁不开,“姐脖子上那个疤,是烙铁烫的……”
我心中一震,想起赵三娘总是用头发遮住脖子的动作。白玉楼的声音越来越近:“抓住他们!”
我摸到腰间剩下的几根银针,是上次赵三娘给的。黑暗中,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还有小满越来越重的呼吸。
“当年……”白玉楼突然停下脚步,“她们姐妹被关在七星楼的地下密室。每到梅雨季,就要服下特制毒药,让身体变成最好的药材容器。”
他轻笑:“赵三娘为了救妹妹,主动提出替她承受双倍剂量。直到有一天……”他顿了顿,“她带着白露逃了。”
小满突然剧烈咳嗽:“后来……姐嫁给张捕头……生了我……”
我这才明白,为何赵三娘总对镇上的孩子格外好。她是在弥补那些失去的一切。
“可惜啊……”白玉楼叹息,“白露终究没逃过七步断肠。”他忽然提高声音:“现在轮到你了,沈风!”
我抱着小满钻入林子深处,七星钥匙在月光下愈发明亮。小满在我怀里呢喃:“疤叔……他知道真相……”
天快亮时,我在山脚找到一间破庙。小满烧得满脸通红,我扯下外袍浸湿水为他降温。七星钥匙在手心发烫,指向庙后一座老坟。
“疤叔……”小满迷迷糊糊地说,“他以前是监察司的……”
我心头一动,想起楚昭然的身份。正要开口,小满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别相信任何人……连楚大哥也……”
他话未说完便昏睡过去。我望向东方渐亮的天空,听见远处传来鸡鸣声。破庙外,七星钥匙在晨雾中闪烁微光。
我背着小满来到老疤家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老人正在院子里晒草药,看见我们愣了一下。
“来了。”他平静地说,“我知道你会来。”
我把小满放下,看着他检查少年的症状。老疤从屋里取出一个木匣,里面全是泛黄的纸页。
“当年的事……”他翻开第一页,“监察司和白玉楼联手,把活人做成药炉。赵三娘姐妹就是其中两个……”
他指着一张泛黄的照片:“这是她们刚被抓进去时拍的。”
照片上,两个少女被铁链锁在墙上,脖子上都带着梅花烙印。我终于明白楚昭然说的“双生”是什么意思。
“后来……”老疤叹了口气,“白露死了,赵三娘逃了出来。但她脖子上的烙印永远去不掉了。”
小满突然睁开眼:“疤叔……你知道姐和张捕头的事吗?”
老疤沉默片刻,从箱底抽出一封信。泛黄的信纸上写着:“若非万不得已,请勿唤醒白露。赵三娘愿以命换命,永世为奴。”
落款日期是五年前。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赵三娘总是煮错药。”我望向窗外的梅树,“她一直在寻找解药。”
老疤点头:“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只想救妹妹。”
小满虚弱地笑了:“姐最爱听我说书……每次说到英雄救美就特别高兴……”
我摸着七星钥匙,想起墓室里看到的“唯负三娘”。或许赵三娘早就打算好了,用自己的身体为妹妹赎罪。
“现在怎么办?”我问老疤。
老人从木匣深处取出一个布包:“这是最后的证据。但你要小心,白玉楼不会善罢甘休。”
我接过布包,感受到沉甸甸的分量。小满在我怀里轻轻抽气,像受伤的小兽。
远处传来马蹄声,我明白,这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