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记忆

王利君在医院醒来时，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医生说他遭遇车祸，弄丢了过去三年的记忆。

身边只有一个自称 “话本” 的男人，握着他的手，指节泛白，眼底的红血丝像没干的墨。

“我认识你吗？” 王利君抽回手，语气里满是陌生。

话本的手僵在半空，喉结滚动了几下，才轻声说：“我们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后来王利君才知道，“朋友” 两个字里藏着多少他记不起的过往。

话本每天都会来医院，带他爱吃的桂花糕，讲他们以前的趣事。

说他总爱赖床，每次都要话本掀被子才肯起。

说他们曾在雪夜裹着同一件大衣，在天桥上看了整夜的烟花。

可王利君听着这些，心里没有半点波澜，只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让他心慌。

出院后，话本把他接回了以前住的公寓。

推开门的瞬间，王利君愣住了。

客厅的墙上贴满了照片，全是他和话本的合影：在海边的沙滩上，话本背着他笑得灿烂。

在厨房的灶台前，两人脸上沾着面粉，对着镜头比耶。

在卧室的飘窗上，他们裹着同一条毯子，看窗外的雨。

可这些画面，在他的记忆里，一片空白。

“这些…… 都是我们一起做的？” 王利君指着照片，声音发颤。

话本点点头，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王利君的脸，眼神温柔得像要滴出水：“你说过，要把我们的每一刻都记下来，老了以后慢慢看。”

王利君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隐隐作痛，可他还是想不起来。

他开始刻意躲避话本，因为每次看到对方眼底的期待与失落，他都会觉得愧疚。

话本好像察觉到了他的疏离，不再主动提起过去，只是默默照顾他的生活。

每天早上准备好早餐，晚上等他回家才肯睡，甚至记得他不喜欢吃葱，每次做饭都会把葱挑得干干净净。

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夜。

王利君加班到深夜，走出公司就被大雨困住。

他站在屋檐下，正想给话本打电话，就看见不远处，话本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里，身上已经湿了大半。

“我猜你没带伞。” 话本快步走过来，把伞往他这边倾，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次。

就在那一瞬间，王利君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片段。

也是这样的雨夜，也是这把黑伞，话本把他护在怀里，在他耳边说：“利君，以后不管多大的雨，我都来接你。”

“话本……” 王利君的声音有些发抖。

话本愣了一下，眼底瞬间燃起希望：“你想起什么了？”

可下一秒，那些片段又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模糊的痛感。

王利君摇了摇头，看着话本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从那以后，王利君开始主动寻找过去的记忆。

他翻遍了公寓里的每一个角落，找到一本日记，是话本写的。

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今天利君说爱我，我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后面的每一页，都记满了他们的日常。

他爱吃的菜，他的小习惯，他偶尔的小脾气，还有他说过的，要和话本过一辈子的承诺。

看到最后一页时，王利君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那一页的字迹有些潦草，写着：“利君出车祸了，医生说他可能会忘记我。没关系，我会等他，等他记起来，或者…… 等他重新爱上我。”

那天晚上，王利君坐在飘窗上，手里攥着日记，直到天亮。

话本起床时，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刚想开口，就被王利君抱住了。“话本，对不起，”

王利君的声音哽咽，“我好像…… 让你等了很久。”

话本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回抱他，声音里满是委屈和隐忍：“没关系，你回来就好。”

王利君以为，他们终于可以回到过去。

可他不知道，有些记忆的缺失，就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能想起他们的甜蜜，却记不起自己曾说过的承诺；他能感受到对话本的在意，却找不回当初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意。

有天晚上，话本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喊了他的名字，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说：“利君，别离开我。”

王利君看着他熟睡的脸，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恐慌。

他怕自己永远记不起完整的过去，怕自己给不了话本想要的爱，怕这份靠记忆碎片拼凑起来的感情，最终还是会破碎。

第二天早上，王利君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留下了那本日记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话本，对不起，我好像还是没办法回到过去。你值得更好的人，别再等我了。”

他走的时候，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回头，看到话本的脸，他就再也走不了了。

可他不知道，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话本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攥着他昨晚落下的围巾，眼泪无声地落在围巾上，晕开一片湿痕。

后来，王利君搬去了另一个城市，尝试开始新的生活。

可他总会在某个瞬间，想起话本的脸，想起那本日记，想起那个雨夜，心里满是愧疚和遗憾。

他偶尔会给以前的朋友打电话，问起话本的情况，朋友说，话本还住在原来的公寓里，墙上的照片没摘，厨房的橱柜里，还放着他爱吃的桂花糕的原料。

有一年冬天，王利君因为工作，回到了原来的城市。他忍不住，去了以前住的公寓楼下。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话本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看得入神。

雪花落在话本的肩上，他却浑然不觉，像一尊孤独的雕像。

王利君的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他终于明白，有些错过，不是因为忘记，而是因为害怕；有些遗憾，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不敢。

就像他和话本，明明彼此牵挂，却因为一段缺失的记忆，永远隔在了忘川的两岸，再也无法渡到对方身边。

他转身离开，雪花落在他的肩上，像在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唱一首悲伤的挽歌。

而那间公寓里的话本，还在对着照片发呆，等着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回来的人，等着一段或许永远不会完整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