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君发现自己腻了话本,是在某个周末的清晨。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床上。
话本还在睡,侧脸埋在枕头里,睫毛长长的,像小时候他养过的那只猫。
换作以前,王利君会凑过去,轻轻咬他的耳垂,等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再笑着把人搂进怀里。
可那天他只是盯着话本的后脑勺看了三分钟,然后起身下床,连被子都没给对方掖一下。
他们曾经是旁人眼里最黏糊的一对。
话本喜欢吃巷口张记的生煎,王利君能早起半小时,冒着寒风去排队,回来时生煎还冒着热气,他自己的手却冻得通红。
话本晚上怕黑,王利君就算加班到凌晨,也会打车赶回家,只为让他能抱着自己的胳膊入睡。
而话本呢,会把王利君随手扔在沙发上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会在他感冒时,熬好姜汤端到床边,吹凉了才喂到他嘴边。
那时候的爱意,浓得像化不开的糖,裹着两个人的日子,甜得发腻。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王利君不再记得话本不吃香菜,煮面时总会随手撒上一把。
话本也不再等他回家,王利君深夜推门时,客厅的灯总是暗着的,只有卧室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以前他们总喜欢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话本靠在王利君怀里,遇到感人的片段会哭,王利君会笨拙地帮他擦眼泪。
现在电影放完了,两人都没说几句话,王利君刷着手机,话本盯着屏幕发呆,空气里只剩下电视里残留的台词声。
最先挑明的是王利君。
那天他们一起吃晚饭,桌上是话本做的糖醋排骨。
以前王利君最爱这道菜,可那天他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话本,我们分开吧。”
王利君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话本夹排骨的手顿了一下,糖醋汁滴在桌上,留下一小片油渍。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难以置信:“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王利君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的路灯,语气轻飘飘的:“没有,就是…… 腻了。”
“腻了?” 话本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有些发颤,“我们在一起三年,你就一句腻了,就完了?”
王利君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种感觉。
不是话本不好,是他看话本煮面的样子,不再觉得温暖。
听话本说日常琐事,不再觉得有趣。
甚至话本抱着他的时候,他心里也没了以前的悸动,只剩下一种麻木的习惯。
就像一首歌,再好听,听了上千遍,也会觉得烦。
那天晚上,话本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他动作很慢,把以前王利君送他的围巾、手链,还有两人的合照,都小心翼翼地放进箱子里。
王利君靠在卧室门口,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没有愧疚,只有一种解脱的轻松。
直到话本走到门口,转身看着他,眼眶通红,却没掉眼泪:“王利君,你以后会不会想起,以前你为了给我买生煎,冻得手都红了?”
王利君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可那痛感很快就消失了。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终只说:“路上小心。”
话本走后,王利君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把话本留下的痕迹都清理干净。
他以为自己会过得更自在,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总觉得家里少了点什么。
煮面时,他会习惯性地不放香菜,反应过来后又自嘲地笑了。
他开始频繁地刷话本的朋友圈,可话本的朋友圈早就停更在了他们分开的那天。
最后一条是一张天空的照片,配文:“今天天气很好,就是有点冷。”
他想给话本发消息,手指在输入框里敲了又删,最终还是没发出去。
他是因为腻了才分开的,现在又去找人家,算什么?
后来,他在一次朋友聚会上,偶然听到有人提起话本。
朋友说,话本分开后没多久就搬走了,听说前段时间生了场大病,住院的时候,身边都没人照顾。
王利君的心一沉,他想起以前话本感冒时,自己熬姜汤的样子,想起话本怕黑,需要他抱着才能入睡的样子。
一股从未有过的愧疚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发疯似的找话本的联系方式,终于从以前的共同好友那里,拿到了话本的新手机号。
他拨通电话,手都在发抖,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话本熟悉却陌生的声音:“喂?”
“话本,是我,王利君。”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你还好吗?听说你生病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话本平静的声音:“我挺好的,谢谢关心。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我还有事要忙。”
“话本,我……” 王利君还想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断了,只剩下忙音。
他站在原地,手里握着手机,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他终于明白,“腻了” 不是不爱了的理由,而是他亲手把那份炽热的爱意,在平淡的日子里,一点点消磨殆尽。
他以为自己追求的是新鲜和自由,却在失去后才发现,那些被他嫌弃的平淡日常,才是最珍贵的幸福。
可一切都晚了。
话本已经走了,带着那些被辜负的爱意,走向了没有他的未来。
而他,只能守着那些零碎的回忆,在无数个空落落的夜晚里,一遍遍想起话本的脸,想起以前的甜蜜。
想起自己说过的 “腻了”,然后在无尽的悔恨中,品尝着自己种下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