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比三九天的寒冰更刺骨。河南、山东的八百里加急如同两块巨石,压在每个臣子的心头。旱情如火,蝗蝻已生,流民躁动,这是社稷动荡的前兆!龙椅上的康熙帝,面色沉郁,目光扫过底下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最终落在几位皇子身上。
「河南巡抚奏报,境内三月无雨,赤地千里,秋粮绝收已成定局!山东亦如是!流民已有数万之众,聚集于黄河大堤,若处置不当,或生民变!」康熙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户部!国库还能拨出多少粮赈济?!」
户部尚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回……回皇上……去岁用兵,国库已然吃紧,各地常平仓存粮亦不丰……若要赈济两省灾民,只怕……只怕是杯水车薪,难解燃眉之急啊!」
「工部!可能迅速兴修水利,引水抗旱?!」
工部尚书冷汗涔涔:「皇上……开挖大型渠道,耗时日久,远水难救近火……且如今人力、物力……」
「难道朕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朕的子民饿死,看着江山动荡吗?!」康熙猛地一拍御案,声震殿宇。一股无力感与帝王之怒交织,让所有人心惊胆战。
几位皇子也是面色凝重。胤禩眉头紧锁,似在忧国忧民;胤禟眼神闪烁,不知在算计什么;胤禛依旧面无表情,但紧抿的嘴唇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这是国难,也是机遇,但眼下这烂摊子,一个处理不好,就是引火烧身。
就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一个清亮而镇定的声音,透过层层宫禁,由当值太监颤抖着传递了进来:
「启禀皇上……宫女玉檀,于宫门外……有……有救荒之策献上!」
哗——!
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整个乾清宫瞬间一片哗然!
宫女?玉檀?救荒之策?所有大臣,包括几位皇子,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宫女,在这种关乎国运的时刻,竟然敢妄言有救荒之策?!
「胡闹!」「荒谬!」「区区宫女,安敢妄议朝政!」几个老臣立刻出声呵斥。
胤禟更是直接出列,厉声道:「皇阿玛!此女妖言惑众,居心叵测!前番弄出些奇技淫巧也就罢了,如今竟敢插手国政,其心可诛!请皇阿玛立刻将此女拿下治罪!」
胤禩也微微蹙眉,温声道:「皇阿玛,玉檀或许有些小聪明,但救荒之事,关乎百万生灵,非同儿戏。她久居深宫,岂知民间疾苦与救灾之难?恐是受人蛊惑,或是一时妄言,当不得真。」
所有人都认为玉檀疯了,这是在自寻死路!
然而,高踞御座之上的康熙,在经历了最初的错愕与愠怒之后,看着手中那封由太监呈上来的、字迹工整娟秀的奏疏,眼神却变得幽深起来。他想起了这个宫女之前的种种“奇迹”——改良糕点、创办玉华阁、弄出蜂窝煤、还有那刚刚被证实有效的“神泥”……每一次,她都看似冒险,却总能出人意料。
「把她献上的东西,拿上来。」康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一个小太监捧着一個不起眼的木盒和一个厚厚的奏本,小心翼翼地走到御前。木盒打开,里面是几块沾着泥土、其貌不扬的块茎,以及几段翠绿带藤的枝叶。而那奏本,封面上赫然写着《救荒甘薯录》!
「甘薯?」康熙拿起一块块茎,入手沉甸甸的,他从未见过此物。
「皇上,」负责传递的太监连忙跪下解释,「玉檀言,此物名为甘薯,又称番薯,乃海外传来之物种。其性耐旱耐瘠,不择地而生,亩产可达数十石,远超稻麦!且全身是宝,块茎可为主食,藤叶可为菜蔬,储藏得法,可存数月之久!她已在京郊庄子上秘密试种成功,特献上种薯与栽培之法,言或可解此次旱灾之厄!」
「亩产数十石?!」
「耐旱耐瘠?!」
「海外物种?!」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大清最好的水田,精耕细作,亩产也不过两三石粟米,这貌不惊人的土疙瘩,能产数十石?!
「荒诞!简直荒诞!」胤禟跳脚大骂,「皇阿玛!此女定是妖孽!编造此等谎言,欺君罔上!儿臣请立刻将其凌迟处死,以正视听!」
张廷璜却盯着那甘薯和奏本,眼神越来越亮,他猛地出列,高声道:「皇上!臣以为,空口无凭,眼见为实!玉檀宫女前献‘神泥’,已证其能!此番献薯,纵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值此危难之际,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当一试!万一……万一是真的呢?那便是活命无数,功德无量啊!」
他因为“神泥”之功,此刻说话也多了几分底气。
康熙帝的目光在激动的张廷璜、暴怒的胤禟、以及那貌不惊人的甘薯之间来回扫视。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皇帝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这是一场豪赌,信一个宫女近乎神话的言论?
良久,康熙帝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传朕旨意。」
「命玉檀即刻入殿觐见。」
「着内务府、户部、工部,即刻派人前往玉檀所述京郊庄子,查验甘薯试种情况,速速回报!」
「在查验结果回报之前,」康熙的目光冷冷扫过胤禟等人,「任何人,不得妄议处置玉檀。」
「嗻!」
当玉檀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宫女服,垂首敛目,一步步走入这帝国权力核心的乾清宫时,她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有惊疑,有审视,有鄙夷,更有胤禟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杀意。
她走到御阶之下,依礼跪拜,声音清晰平稳:「奴婢玉檀,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玉檀,」康熙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帝王的威压,「你可知,你所言甘薯之效,若有不实,便是欺君大罪?」
「奴婢知晓。」玉檀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奴婢愿以性命担保,甘薯之效,绝无虚言。奴婢已在庄中试种,现有成活植株与初步收获为证。其栽培之法,奴婢已详尽记录于《救荒甘薯录》中,普通农户依此操作,即便在旱瘠之地,亦能有所收获。」
「你从何处得知此物?」康熙追问。
「回皇上,奴婢早年家中曾有海外商客路过,赠与少量种薯与相关图册,奴婢铭记于心。入宫后,见天时异常,恐有旱灾,便托人寻来种薯,于宫外庄中秘密试种,以备不时之需。」玉檀早已准备好说辞,将一切推给虚无缥缈的“海外商客”和“家学渊源”。
康熙帝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破绽,但玉檀眼神清澈,神情镇定,毫无惧色。
「好。」康熙帝收回目光,「朕已派人去查验。在你庄中结果回报之前,你便留在宫中,不得随意走动。」
这看似是软禁,实则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奴婢谢皇上恩典。」玉檀再次叩首。
就在这时,殿外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来,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皇上!皇上!庄子上……庄子上回报了!」
「情况如何?!」康熙帝猛地站起身。
那太监喘着粗气,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回皇上!庄子上……那甘薯……活了!全都活了!长势极好!徐……徐老先生当场挖取了几株,那土下面的块茎,累累垂垂,怕不是有……有十几斤重!他……他说,按此估算,亩产数十石,绝非虚言啊皇上!」
轰!
整个乾清宫彻底炸开了锅!
亩产数十石!竟然是真的!
张廷璜激动得老泪纵横,噗通跪下:「天佑大清!皇上圣明!得此祥瑞,百姓有救矣!」
刚才还叱责玉檀的大臣们,此刻个个瞠目结舌,脸色变幻不定。
胤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死死地盯着跪在殿中的玉檀,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一丝……恐惧。
胤禩的温润面具也险些破裂,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复杂难明。
康熙帝仰天长长舒了一口气,那紧绷的帝王威仪似乎也松懈了一瞬,他看向玉檀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审视与惊叹。
「玉檀,」他的声音缓和了许多,「你献薯有功,于国有大功。朕,该如何赏你?」
玉檀伏下身,声音依旧平静:「奴婢不敢求赏。甘薯若能推广,活万民于水火,便是对奴婢最大的赏赐。奴婢唯愿皇上能准奴婢所请,将《救荒甘薯录》刊印天下,并选派得力干员,速往灾区,推广甘薯种植,同时以部分存薯及藤蔓,就地育苗,分与灾民,以度荒年!」
她不求金银,不求高位,只求尽快推广,救人救命。
这一刻,满殿寂静。所有看向玉檀的目光,都变了。这已不是一个普通的宫女,而是一个身怀济世之才,心系万民的……异数。
康熙帝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决断:
「准奏!」
「着户部、工部即刻依《救荒甘薯录》之法,全力推广甘薯!张廷璜,朕命你为钦差,总揽河南、山东甘薯推广事宜,若有阻挠者,可先斩后奏!」
「宫女玉檀,献策有功,擢升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玉檀却再次叩首,打断了他:
「皇上!奴婢恳请皇上,暂不封赏!」
所有人都愣住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竟然敢拒绝?
玉檀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如今灾情如火,一切当以救灾为先。奴婢微末之功,不敢居功。且甘薯推广,千头万绪,奴婢愿暂留宫中,随时听候垂询,查漏补缺。待灾情缓解,百姓安定,再论功行赏不迟。」
她要将所有的功劳和焦点,都牢牢锁定在“救荒”这件事本身之上!她要借此机会,将甘薯彻底推向全国,奠定她无人可以撼动的“功德”基石!
康熙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充满了探究、欣赏,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好!依你所奏!」他大手一挥,「待灾情过后,朕,再一并封赏!」
「退朝!」
玉檀跪在空旷起来的大殿中,听着脑海中系统传来的提示音。
【献救荒之策,活命无数(预估),功德+10000(首次重大贡献,额外奖励)】
【当前功德点数:28560】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那金光璀璨的龙椅,嘴角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棋盘已铺开,最关键的一子,已然落下。接下来,该轮到这旧时代的帝王与皇子们,好好品尝一下,这来自现代文明的“降维打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