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郡主府的门庭,并未因主人的显赫身份而变得车水马龙。玉檀深居简出,除了定期入宫向康熙汇报“格物所”的进展(通常只是些农具、织机的小改良,足以交差,却远非她真正的核心),便是在府中处理各方事务。府邸外围由内务府派来的普通侍卫值守,看似寻常,唯有内院,才是赵虎麾下精锐护卫的天下,铁桶一般。
这种外松内紧的态势,自然落在了有心人眼中。
「爷,那贱人谨慎得很!平日根本不出府门,偶尔去‘格物所’或者西山下的庄子,护卫森严,车队前后都有好手,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九爷府的心腹太监,苦着脸向被圈禁在府、形容憔悴的胤禟禀报。
胤禟眼神阴鸷,如同一头困兽,嘶哑道:「她不出门,就没办法了?她府上那么多人,总要吃喝拉撒,采买物资吧?她那些产业,难道就铁板一块?给爷盯死了!从她身边的人下手!买通不了,就绑!绑不到,就杀!总能找到破绽!」
他已是穷途末路,行事愈发疯狂不计后果。
然而,还没等他们找到玉檀身边的“破绽”,一个“意外”的机会,却仿佛从天而降。
这日,陈先生面色凝重地来到玉檀书房:「郡主,福建那边传来消息,我们定购的一批用于‘格物所’研究的海外木材和特殊矿石,在漕运上被卡住了,说是手续不全,需要您亲自出面,或者有司衙门的特批文书才能放行。这批材料关乎水力锻锤的关键部件试制,耽搁不起。」
玉檀闻言,放下手中的海图草图,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她沉默片刻,问道:「卡在哪个环节?是谁的人?」
「是通州漕运分司,主事姓马,是……是九爷门下一个小妾的远房亲戚。」陈先生低声道。
「知道了。」玉檀语气平静,「备车,我亲自去一趟通州。」
陈先生一惊:「郡主,不可!此去通州虽不远,但路途情况复杂,万一……」
「无妨。」玉檀打断他,「既然是‘手续’问题,本郡主亲自去办理,合乎规矩。总不能因噎废食,耽误了‘格物所’的正事。让赵龙点二十名好手随行,你再派人提前打点沿途。」
「是……」陈先生见玉檀主意已定,只得忧心忡忡地下去安排。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立刻传到了九爷府。
「她要去通州?!」胤禟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好!好机会!离开了京城,离开了她那乌龟壳子!在路途上动手!这是天赐良机!」
他立刻召集心腹,癫狂地布置起来:「去!把我们能动用的所有好手都派出去!不必非要她的命,太明显了!给爷把她掳出来!只要人到了我们手里,爷有一万种法子让她生死两难!记住,要快,要干净,做成山匪劫道的样子!」
他仿佛已经看到玉檀落入他手中,受尽屈辱哀求的场景,脸上露出了扭曲而快意的笑容。
一个时辰后,玉檀的车驾从郡主府出发,前后各有五名骑士护卫,马车本身也看似普通,只是车厢似乎比寻常马车更加厚重一些。车队不快不慢地朝着通州方向驶去。
与此同时,郡主府内,赵虎全身披挂,对着集结起来的三十余名核心护卫,沉声下令:「按计划行事!甲组随我出城接应!乙组留守府邸,严防死守!丙组控制各处制高点,启用‘蜂巢’!」
「是!」众人低吼,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战意。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车队行至京郊三十里处,一处名为“落鹰峡”的险要地段。两侧山丘林立,官道于此变得狭窄。就在车队即将驶入峡谷时,前方探路的骑士突然吹响了示警的哨音!
「咻咻咻——」
几乎在哨音响起的同一时间,两侧山丘上箭如雨下!目标并非杀人,而是射向拉车的马匹和车轮,意图迫使车队停下!
「保护郡主!」护卫首领(赵龙伪装)高声怒吼,拔刀格挡箭矢。护卫们迅速收缩,将马车团团护住。
「砰!」一声巨响,马车的一只车轮被特制的破甲箭射中,猛地一歪,停了下来。
「哈哈!得手了!兄弟们,上!抓活的!」伴随着一声唿哨,数十名蒙面黑衣人从两侧山林中蜂拥而出,手持利刃,扑向车队!他们身手矫健,配合默契,显然不是寻常山匪!
护卫们奋起抵抗,刀光剑影,瞬间便有数人挂彩,虽然拼死抵挡,但人数处于劣势,眼看就要被分割包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哔哔——哔——」一阵尖锐而奇特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哨声,突然从马车车厢内传出,穿透了喊杀声,传出去极远!
与此同时,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脚下突然一空!官道两侧看似坚实的土地,猛地塌陷下去,露出了底下布满削尖竹刺的陷坑!惨叫声顿时响起!
还没等后面的黑衣人反应过来——
「咻咻咻咻——!」
一阵更加密集、更加凌厉的破空之声,从峡谷两侧更高的山脊上传来!那不是弓箭,而是一支支短小而劲急的弩箭!箭矢如同毒蜂,精准地射向那些黑衣人的要害!而且射击极有层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瞬间将黑衣人的阵型射得大乱!
「有埋伏!中计了!」黑衣人头目惊骇欲绝,他没想到对方不仅早有准备,竟然还有如此犀利的暗器和机关!
「杀!」就在黑衣人阵脚大乱之际,峡谷后方传来震天的喊杀声!赵虎亲自率领二十余名精锐护卫,如同神兵天降,从后方包抄过来!他们人手一把造型奇特、可连续射击的手弩,腰间挂着数个弹匣,一边冲锋一边射击,火力凶猛无比!
前后夹击,外加陷坑和来自高处的弩箭狙杀,这群精心挑选的死士,瞬间陷入了绝境!
战斗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数十名黑衣人便死伤殆尽,仅剩的几个活口也被卸掉下巴,捆成了粽子。
赵虎大步走到那辆受损的马车前,抱拳道:「郡主,贼人已尽数伏诛!」
车帘掀开,出来的却是一名穿着玉檀服饰、但面容陌生的健壮女子。她躬身道:「赵统领,郡主并未在车中。」
赵虎点头,毫不意外。这本就是一场引蛇出洞、请君入瓮的戏码。那批被卡住的货物是饵,玉檀出行的消息是诱因,而这“落鹰峡”,便是精心挑选的坟墓!
「清理现场,将所有尸体和俘虏秘密运回府中地牢!所有缴获的武器、物品,一并带回!」赵虎冷声下令,目光扫过那些尸体,「我倒要看看,这次,还有谁能脱得了干系!」
当玉檀在郡主府内,听着赵虎详细汇报“落鹰峡”大捷,以及擒获多名活口、缴获大量制式兵器(虽经处理,但追查下去必有线索)的消息时,脸上并无喜色,只有一片冰寒。
「果然狗急跳墙了。」她轻声道,「将俘虏分开严加看管,撬开他们的嘴。那些兵器,想办法‘不经意’地让銮仪卫的人查到线索。」
「属下明白!」赵虎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定让他们把该吐的都吐出来!」
这一次,玉檀不打算再隐忍。她要借此机会,将九爷胤禟这最后的威胁,连根拔起!
数日后,几份来自不同渠道、却指向同一目标的密报,几乎同时摆在了康熙帝的案头。有漕运小吏“偶然”发现并上报的、与落鹰峡匪徒所用相似的制式兵器来源线索;有“民间义士”抓获的、自称是九爷府逃奴、知晓些许内情的“证人”;甚至还有一份来自被圈禁的八爷胤禩府中(玉檀巧妙安排)的、含糊其辞却意有所指的“请罪书”,暗示自己管教不严,以致门下有人与九弟过往甚密,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所有的证据链,看似零散,却都隐隐指向了已被圈禁的九爷胤禟!
康熙帝看着这些奏报,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他之前圈禁胤禩,对胤禟申饬,已是念在父子之情,小惩大诫。没想到胤禟竟如此丧心病狂,敢在京畿重地、光天化日之下,动用死士袭击当朝郡主!这已不仅仅是兄弟阋墙,而是赤裸裸的谋逆!
「孽障!这个孽障!」康熙帝猛地将满桌的奏报扫落在地,发出一声怒吼。
他不再犹豫,立刻下旨:九贝子胤禟,行为乖张,结交匪类,竟敢指使死士行刺郡主,图谋不轨,罪证确凿!着革去贝子爵位,削除宗籍,圈禁于宗人府高墙之内,非死不得出!其门下党羽,严加查办,绝不姑息!
这道旨意,如同九天雷霆,轰然炸响!九爷党彻底灰飞烟灭,胤禟本人也从高高在上的皇子,变成了比普通罪囚还不如的阶下之囚!
消息传出,朝野再次震动。所有人都意识到,那位深居简出的安乐郡主,不仅圣眷无双,其手段更是狠辣果决,不动则已,一动便是雷霆万钧,直接将一位皇子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经此一役,玉檀在朝野内外的地位,变得超然无比。再无人敢轻易捋其虎须。
郡主府内,玉檀听着小路子激动地汇报着外界反应,眼神却已投向了书房墙壁上那幅越来越精细的婆罗洲海图。
内部的威胁已基本肃清,是时候,将全部精力,投向那波澜壮阔的海洋了。
她轻轻抚摸着袖中那枚以系统新材料制成的、薄如蝉翼却坚逾精钢的令牌,令牌正面,已悄然刻上了两个古朴的文字——“新华”。
风暴已然平息,而新的征程,即将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