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的效率比乔忆预想的更高。不过三五日,便有零碎的消息,通过绝对隐秘的渠道,递到了漱玉斋。
消息一:林溪夏近半年来,除了与各府闺秀的正常往来,与永王府的一位女官走动颇为频繁。永王,是当今圣上较为年长的弟弟,素来低调,沉迷书画,看似与世无争。
消息二:市井间关于北境军情的流言,版本不一,但有几个说法源头,隐隐指向几家与漕运有关的商会。而这些商会,似乎与几位皇子母家的势力有所牵连。
消息三:乔安通过昔日军中老关系,物色到两个合适的人选。一个是曾在边军当过斥候、因伤退役后在京中混迹的老兵,绰号“老铁”,为人机警,熟悉三教九流;另一个是西市口一家小茶馆的说书先生,人称“百晓生”,消息灵通,且懂得如何不着痕迹地打探。
至于铺子那边,周掌柜回报,已物色到两个家境贫寒、字迹工整可靠的国子监学子,愿意接抄书的活计,并签订了保密契约。陈掌柜则找到了一位曾在宫中绣坊做过事、后因故被遣散的老绣娘,姓苏,手艺精湛,但脾气有些古怪,目前独居,靠接些零活为生。
这些信息如同散落的珠子,乔忆需要时间将它们串联起来。永王?漕运商会?皇子?每一个可能性都让她心惊。对手隐藏得太深,线索纷杂,真伪难辨。她不敢轻易下结论,只能让乔安继续暗中观察,尤其盯紧永王府和那几家商会的动向。
与此同时,乔忆决定亲自见一见那位苏绣娘。手艺精湛且有过宫廷经历的人,或许能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信息。
这次,她借口要去京郊一处有名的庵堂为母亲祈福,需小住两日。王氏本不欲答应,但乔忆搬出“孝道”大旗,且保证只带忆荷和两个可靠的婆子,王氏也不好过分阻拦,免得落人口实,便勉强应允,只再三叮嘱要低调早归。
出了城,乔忆并未直接去庵堂,而是让马车绕道,去了南城一处相对僻静的民居区。按照陈掌柜给的地址,她让忆荷前去叩门。
开门的是个头发花白、衣着简朴却收拾得十分利落的老妇人,眼神锐利地打量着忆荷和她身后戴着帷帽的乔忆。“你们找谁?”
忆荷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说辞,低声道:“苏婆婆,我们是云锦轩介绍来的,想请您帮忙看一副古画上的绣样。”
苏婆婆眼神微动,侧身让她们进去。院子很小,但干净整洁,屋内陈设简单,最显眼的是靠窗的绣架,上面绷着一幅未完成的麻姑献寿图,针法细腻,色彩过渡自然,果然功力深厚。
乔忆摘下帷帽,苏婆婆看到她的容貌,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雇主如此年轻貌美,且气度不凡。
“姑娘想看的绣样是?”苏婆婆直接问道,语气不卑不亢。
乔忆示意忆荷将一小幅临摹的、看似古旧的花鸟画局部展开,然后道:“听闻苏婆婆曾在宫中绣坊任职,见识广博。我想请教婆婆,可曾见过类似这种‘双面异色’的雀鸟绣法?或者说,宫中是否曾流行过此类技法?”
这问题半真半假,那画是她仿的,但“双面异色”绣法是真实存在的高超技艺。乔忆的真正目的,是借此打开话题,观察苏婆婆的反应,并尝试套取一些关于宫廷或高门的信息。
苏婆婆仔细看了看那临摹的画,摇了摇头:“这雀鸟的画法倒是别致,但老身未曾见过宫中使用这种‘双面异色’绣禽鸟。宫中讲究规制,花样针法皆有定例,尤其是禽鸟类,多用平金、打籽,彰显富贵,这种追求写意灵动的,反而不多见。”她顿了顿,似乎陷入回忆,“倒是……多年前,曾有位娘娘偏爱江南绣风,命绣坊仿过一些雅致的样式,但也不是这种。”
乔忆心中微感失望,但面上不露声色:“原来如此,受教了。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她话锋一转,似是无意中提起,“婆婆手艺如此之好,离开绣坊实在可惜。不知如今京中,哪些府上还讲究这等精细绣工?”
苏婆婆看了乔忆一眼,眼神中带着审视,淡淡道:“老身如今只接些散活糊口,高门大户的事,早已不关心了。姑娘若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
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乔忆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今日能见到人,确认其手艺,并初步接触,已算达成目的。她让忆荷奉上丰厚的定金,说是预定一幅小插屏的绣活,花样日后送来。
苏婆婆看了看那锭银子,没说什么,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