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嫁衣的裙摆如燃尽的晚霞,裹挟着我与玄夜坠入虚空漩涡。四周是破碎的婚书残页与镜面碎片,在黑暗中旋转飞舞,每一片碎片都映出不同的面容——有时是沈清歌含怨的眼,有时是我自己茫然的脸。檀香与焦味在鼻尖缠绕,那是婚书燃烧的余韵,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令人心头发紧。
身体下坠的失重感突然消失,双脚落在冰凉的地面上。低头望去,脚下竟蔓延着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红光顺着纹路流动,像某种活物的脉络。符文阵列中央,第七页婚书悬浮在半空,原本空白的纸面此刻爬满扭曲的字迹,不断变换形状,暗红的血珠从纸页边缘渗出,滴落在符文上,激起一圈圈红光。
玄夜的重量压在我肩头,他浑身滚烫,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我扶着他瘫坐在地,才发现他胸前的伤口不知何时再次裂开,鲜血浸透了黑衣,正被我身上的红嫁衣疯狂吸收——那嫁衣的颜色愈发深邃,从嫣红变成诡异的深褐,仿佛吸饱了生命的汁液。
“醒醒,玄夜!”我用力摇晃他,指尖触到的皮肤烫得惊人,他眉头紧锁,意识早已陷入模糊。
“别白费力气了。”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白露的身影在碎片光影中若隐若现,她脸色苍白,裙摆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誓词未完,仪式未闭,沈清歌正在借你的情感重生。”
话音刚落,悬浮的婚书突然剧烈震颤,第七页的字迹扭曲成狰狞的模样,像是在无声嘶吼。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触到纸页,一股强大的力量便将我卷入记忆洪流——眼前闪过沈清歌穿着同款红嫁衣的模样,她站在喜堂中央,眼神空洞地望着玄夜;苏嬷嬷的残魂在耳边低语,声音阴冷刺骨:“你只是她的延续,从一开始就是。”
镜碎片中的面容瞬间重叠,沈清歌的脸与我的脸渐渐融合,分不清谁是谁。红嫁衣突然收紧,勒得我喘不过气,裙摆上的火焰不知何时转为猩红,舔舐着我的皮肤,带来灼人的疼痛。玄夜的闷哼声传来,他胸前的伤口撕裂得更大,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身下的符文。
“快!只有你亲口完成誓词,才能终结仪式!”白露的声音急促而焦虑,“用你的血,写下你的真心,才能彻底净化她的执念!”
自我认同与情感真相在脑海中激烈碰撞,我是林柚,还是沈清歌的影子?我对玄夜的情感,是发自内心,还是被仪式操控的结果?猩红的火焰越来越旺,玄夜的气息越来越弱,看着他痛苦蜷缩的模样,心中的犹豫瞬间崩塌——无论过去如何,此刻我只想让他活着。
我猛地咬破食指,鲜血顺着指尖滴落,落在婚书第七页上。我颤抖着写下誓言,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全身力气:“我愿与玄夜共赴生死。”
字迹落下的瞬间,婚书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色火光,将整个虚空笼罩。猩红的火焰瞬间被吞噬,红嫁衣的深褐褪去,重新恢复嫣红。沈清歌的幻影在火光中缓缓浮现,她穿着残破的嫁衣,眼中含着泪,却露出了释然的微笑。她朝我轻轻点头,身影逐渐透明,最终随火焰一同消散。
第七页婚书在金光中彻底燃烧殆尽,化作点点金屑。脚下的血色符文开始崩塌,整个空间剧烈震颤,碎片与残页疯狂飞舞。红嫁衣突然展开,如巨大的翅膀将我与玄夜紧紧包裹,失重感再次袭来,我们又开始下坠,坠入一片更深的黑暗。
我紧紧握住玄夜冰凉的手,将他护在怀中。耳边风声呼啸,却清晰地传来一道陌生而熟悉的女声,温柔中带着诡异的笑意,在黑暗中回荡:“欢迎来到真正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