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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命运里的蓝莓暖与现实中的挣扎光

小树那些事儿

我总在想,命运是不是早就给我写好了剧本——一出生就被遗弃在医院的走廊,像一颗被风吹落的蓝莓,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襁褓里,连一声响亮的啼哭都没有。医生说我“没希望了”,劝赶来的爷爷放弃,可他偏不。

爷爷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攥着一个皱巴巴的布袋,里面装着给我准备的小棉袄。他冲进病房,一把抱起我,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颤抖着,却死死地把我护在怀里。“娃,醒醒,爷爷带你回家。”他的声音沙哑,眼泪混着鼻涕掉在我脸上,冰凉却又滚烫。

见我没反应,爷爷急了,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掐我的掌心、我的脚趾,一下又一下,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直到我的指尖渗出细小的血珠,他的手才顿住,疲惫地靠在床头,眼神里满是绝望。可就在这时,我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光,刺破了病房里的死寂。

“醒了!娃醒了!”爷爷猛地跳起来,抱着我就往医生办公室跑,脚步踉跄却又飞快,蓝布衫的衣角被风吹得飘起来,像一面小小的旗帜。医生检查后,连连惊叹“奇迹”,可只有爷爷知道,这哪里是奇迹,是他用不舍和执念,把我从鬼门关里拽了回来。

从那以后,我就成了爷爷的宝贝。他给我取名“星星”,说我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再小也要好好护着。家里人一开始反对,说我是“捡来的麻烦”,可爷爷却把我护得严严实实,谁也不准说我一句坏话。我的体质差,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爷爷就背着我跑遍了镇上的大小医院,鞋底磨破了好几双,布袋里的药单攒了厚厚一叠。

有一次我发高烧,烧得迷迷糊糊,只记得爷爷背着我在雪地里跑,他的背很宽,却因为常年劳累有些佝偻,冷风灌进他的衣领,他却把我裹得严严实实,嘴里还念叨着:“星星不怕,爷爷在呢。”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虽然被亲生父母遗弃,却遇到了把我当成命的爷爷。

十岁那年,我的病终于好了些,能像正常孩子一样去上学。可我的双手还是不能碰重物,端碗会抖,提书包会酸,同学们偶尔会笑话我“娇弱”,我却不敢反驳,只能把头埋得低低的。

直到有一次自习课,老师让我们自由阅读,我翻到一本童话书,里面讲的是一颗蓝莓种子在风雨里成长的故事。不知怎的,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很多画面——有爷爷背着我看病的背影,有同学们笑话我的眼神,还有我想象中“不生病的自己”。我掏出笔记本,拿起笔,开始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创作,写的是一个叫“小树”的男孩,他和我一样体质差,却有一双能画出魔法的手,能用画笔把痛苦变成温暖。我写得入了迷,连下课铃响了都没听见,直到同桌拍了拍我的肩膀:“小树,你写的是什么?给我看看呗。”

我犹豫着把笔记本递过去,心里满是不安——怕他笑话我写得不好,怕他说我“抄袭”。可他看完后,眼睛亮了起来:“哇!小树,这是你写的?太厉害了吧!比童话书还好看!”

同学们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夸赞着,也有人小声质疑:“这该不会是从哪里抄的吧?”我攥紧了笔,却没有辩解——清者自清,我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那是我藏在心里的渴望,是我对抗自卑的武器。

从那以后,我就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自习课、课间、放学路上,只要一有空,我就会拿出笔记本写东西。我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从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变成了“坏学生”,可我却一点也不在乎——因为在文字里,我不再是那个“娇弱的星星”,而是能创造世界的“小树”。

有同学开玩笑说:“小树,你写这么好,以后去当编剧吧!”我只是笑笑,把这句话藏在心里。那时的我,还不敢奢望“梦想”,只觉得能写东西,就已经很幸福了。

十八岁那年,我终于忍不住了。爷爷把我保护得太好,可我不想一辈子做“什么都做不好的废人”。我要证明给家里人看,我能自己养活自己,我能改变命运。

不顾爷爷的反对,我偷偷在赶集网上找了一份苏州的工作,揣着爷爷给的四百块钱,背着一个装着换洗衣物的布袋,独自一人踏上了去往陌生城市的火车。火车开动的那一刻,我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心里既紧张又兴奋——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做决定,第一次离开家,我一定要好好干。

可现实很快就给了我一记耳光。刚下苏州火车站,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司机就缠了上来,一口一个“小兄弟”,说十块钱就能把我送到目的地。我第一次出门,没什么戒心,跟着他上了摩托车。可到了地方,他却突然翻脸,非要收我四十块。

我愣住了,手里攥着仅有的四百块,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我跟他争辩,说他骗人,可他却不耐烦地说:“爱给不给,不给就别想走!”我赖在地上哭,心里又委屈又害怕,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

就在这时,工厂里的一个保安走了出来,把司机打发走了。他看了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嘲笑,却还是指了指不远处的人才市场:“那边有招服务员的,你去试试吧。”我擦干眼泪,向他道了谢,背着布袋,一步一步往人才市场走。

苏州的太阳很大,晒得我头晕眼花,肚子也饿得咕咕叫。我走进一家便利店,买了一瓶牛奶,刚想离开,就看见对面快餐店的招聘启事。我心里一喜,可掏出手机才发现——手机没电了。我鼓起勇气,拦住一个路过的年轻人,小声说:“大哥,能不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我找工作,手机没电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把手机递给我:“没事,你打吧。”我拨通了招聘启事上的电话,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说四点可以面试。挂了电话,我连连向他道谢,他笑着说:“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举手之劳而已。”

那一刻,我觉得苏州的阳光都温柔了起来——原来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四点整,我准时来到快餐店门口。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她就是徐经理。她把我领进去,给我倒了一杯水,笑着说:“说说你的情况吧。”

我有些紧张,撒了个小谎:“我……我从家里出来找工作,被骗了一百块,身上没什么钱了。”徐经理听了,眼神里满是同情,她犹豫了一会儿,说:“那你先留下来试试吧,明天正式上班,包吃包住。”

我心里一阵感激,连忙点头答应。晚上,徐经理让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说“免得家人担心”。我犹豫着,还是借着她的手机,拨通了大姑的电话。大姑的声音很冷:“你打过来干什么?翅膀硬了,敢自己跑出去了?”

我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哽咽着说:“大姑,我没有去传销,我在一家正规的快餐店上班,你放心……”大姑还是不信,徐经理接过电话,耐心地跟她解释,说会照顾好我。挂了电话,徐经理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担心,好好干活,以后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很开心。徐经理和店里的人都对我很好,吃饭的时候会让我多吃肉,说“你太瘦了,要多补补”。我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能立足的地方,可直到老员工赵志强回来,一切都变了。

那天晚上下班,赵志强跟我一起回宿舍,他压低声音说:“小树,你别太相信徐经理他们。我当初和我媳妇刚来的时候,他们也对我们很好,可后来就找各种理由让我们加班,还扣工资。你千万不要欠他们人情,不然以后有你受的。”

我半信半疑,可没过几天,徐经理就开始让我多干活,一会儿让我擦桌子,一会儿让我洗碗,连休息的时间都很少。更让我难受的是,另一个老员工回来了,非要跟我争下铺。厨师长找我谈话,让我搬到上铺去,我性格固执,不肯让步,厨师长顿时火了:“你要是不搬,就滚出宿舍!”

我看着他愤怒的脸,心里一阵委屈。就在我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新员工马荣娜来了。我跟她聊起自己的经历,嘱咐她“别太相信这里的人”。她看着我,小声说:“谢谢你,小树,你真是个好人。”

第八天,我拿着结好的工资,离开了苏州。我没有丝毫留恋,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原来现实,比我写的故事还要复杂。

我买了去往吉安的火车票,坐在候车室里,看着手里的票,心里五味杂陈。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孩走了过来,他个子不高,脸上带着微笑,手里拿着一张纸和一个募捐箱。他用手语比划着,把纸递给我——上面写着“爱心捐助,帮助聋哑儿童”。

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心里一阵触动。我从口袋里掏出仅有的十块钱,放在募捐箱里,然后在纸上写下我的名字。他笑着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平安结,轻轻系在我的手腕上,然后指着纸上的一行字:“愿好人一生平安!”

我看着手腕上的平安结,红色的绳子很细,却系得很结实。我突然觉得很可笑——我一直抱怨命运不公,抱怨自己倒霉,可比起这个不能说话、却依然努力生活的男孩,我已经很幸运了。我有爷爷的疼爱,有姑姑的牵挂,有同学的鼓励,我还有能写故事的天赋,我到底在抱怨什么?

火车开动了,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旁边的阿姨看出了我的心事,笑着说:“小伙子,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跟阿姨说说吧。”我犹豫着,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她——被遗弃、被爷爷收养、身体不好、去苏州打工被骗、被欺负……

阿姨静静地听着,然后拍了拍我的手:“孩子,你已经很勇敢了。不是所有的经历都是坏事,那些难过的、委屈的,都会变成你的财富。你看,你遇到了爷爷,遇到了借你手机的大哥,遇到了那个给你平安结的男孩,这些都是命运给你的礼物啊。”

火车到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背着布袋,走在熟悉的小路上,心里不再是迷茫和委屈,而是多了一丝平静。我知道,我还是那个会因为一点小事就难过的“星星”,还是那个藏着懦弱的“小树”,可我也知道,我经历过温暖,也拥有过勇气,这些就够了。

回到家,爷爷看到我,没有骂我,只是红着眼眶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扑进爷爷的怀里,眼泪掉了下来——原来,无论我走多远,无论我遇到多少困难,家里永远有一个人在等我。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月亮,手里攥着那个红色的平安结。我知道,现实还是会有很多困难,我还是会迷茫,会挣扎,可我不再害怕了。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我有爷爷的爱,有文字的陪伴,还有那些藏在命运里的温暖——像蓝莓一样,虽然小,却足够甜,足够支撑我走下去。

(我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命运给了我一颗酸涩的种子,可我要把它种成一棵开满花的蓝莓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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