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基地后的几天，一诺感觉自己像活在一种奇怪的真空里。训练、吃饭、睡觉，生活看似恢复了原样，但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他和乔肆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她依旧专业、周到，他的日程被安排得井井有条，训练时手边永远有温度刚好的水，甚至在他因为加练错过饭点时，总会“恰好”有他喜欢的外卖送到座位上。
但那种带着撩拨的亲昵，那种让他脸红心跳的靠近和调侃，消失了。
乔肆不再叫他“小朋友”，而是规规矩矩地叫“徐必成”或者“一诺”。她的笑容依旧得体，却不再有那种只对他流露的、带着钩子的狡黠。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像一个真正完美无缺的职业助理。
这种变化细微，但一诺感受得清清楚楚。每一次客气疏离的“谢谢”，每一次公事公办的交流，都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他心上。他宁愿乔肆生气，骂他，甚至干脆不理他，也好过现在这种温柔的、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正常”。
他更加确信，自己那晚的醉话，不仅被听到了，还被判了“死刑”。乔肆在用这种方式，委婉又明确地告诉他：到此为止，别再越界。
一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落。训练时容易走神，rank时操作变形，连最爱吃的零食都提不起兴趣。他像一只被雨淋湿、耷拉着尾巴的大型犬，浑身上下都写着“不开心”。
“诺崽，你这几天怎么回事？失恋啦？”忆安大大咧咧地搂住他脖子，“跟哥说说，哪个妹妹这么没眼光？”
一诺烦躁地挣开：“别胡说八道，训练去。”
Cat观察得更仔细些，私下里问他：“是不是跟乔肆姐闹别扭了？我看她这几天对你……挺客气的。”
连最迟钝的队友都看出了不对劲。一诺心里更堵了，却只能闷声回答：“没有的事，别瞎猜。”
他点开微信，和乔肆的对话框还停留在她昨天发来的商务合同细节。他反复敲打又删除，想找个话题打破僵局，哪怕只是问一句“在干嘛”，都显得突兀而可笑。他失去了勇气，害怕任何主动的试探，都会换来更彻底的疏远。
原来被喜欢的人刻意回避，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
周四下午，有一场对阵实力稍弱队伍的训练赛。这本该是调整状态、练习新阵容的机会，但一诺的心不在焉导致了几次不该有的失误，虽然最终赢了，但过程磕磕绊绊。
赛后复盘，教练的脸色不太好看，重点指出了他的几波处理问题。一诺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鼠标垫。
复盘结束，众人散去。一诺独自坐在训练室里，对着失败的战绩页面发呆。挫败感、对自己的失望，还有对乔肆态度的难过，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脸埋进臂弯里。训练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机箱运转的低鸣，更衬得他形单影只。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人走进了训练室。他没有抬头，以为是哪个队友落了东西。
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然后，一杯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热可可，轻轻放在了他的桌面上。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是他最喜欢的那家店的外卖包装。
一诺的身体僵住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会给他带这个的，只有一个人。
他缓缓抬起头，撞进了乔肆平静的目光里。她站在他旁边，没有像往常那样放下东西就走，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教练说的话，别太往心里去。”乔肆的声音很轻，在空旷的训练室里显得格外清晰，“状态有起伏很正常，调整过来就好。”
她的语气依旧平和，带着职业性的安抚。但一诺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她没有叫他“徐必成”，也没有叫他“一诺”，而是省略了称呼。而且，她留了下来，没有立刻离开。
这细微的变化，像是一道微弱的光，突然照进了他连日阴霾的心底。
一诺看着那杯热可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
乔肆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明显憔悴了些的脸，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几天，少年的失落和不安，她都看在眼里。她原本打算用冷静处理的方式，让他知难而退，或者至少冷静下来。但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那点硬起来的心肠，又有点软了。
到底还是个小朋友。
“把可可喝了，休息一下。”乔肆的语气放缓了些，甚至带上了一点几乎察觉不到的温柔，“晚上加练的话，我陪你双排两把？正好测试一下新辅助英雄的配合度。”
陪我……双排？
一诺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乔肆。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提出工作之外的、带有私人性质的互动邀请。虽然借口是“测试配合度”，但其中的含义，两人都心知肚明。
巨大的惊喜和酸涩同时涌上心头，一诺的眼眶更红了。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泄露哭腔，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
乔肆看着他这副想哭又强忍着的样子，心底最后那点刻意维持的距离感，也土崩瓦解了。她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样揉揉他的头发，但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行了，多大点事。AG的顶梁柱，可不能这么容易垮掉。”
说完，她没再停留，转身离开了训练室。只是转身的瞬间，嘴角似乎微微向上弯了一下。
训练室里又只剩下了一诺一个人。但他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杯热可可，温暖的触感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里。他喝了一小口，甜腻丝滑的液体划过喉咙，驱散了连日来的苦涩。
她还是关心他的。
她没有真的生气。
她给了他一个信号，一个可以重新靠近的信号。
一诺看着电脑屏幕上乔肆灰色的游戏好友头像，心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定。
晚上，他要好好打。他不能辜负她的这次“破例”。
他打开游戏客户端，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专注而明亮。
阴霾散去，破晓的曙光，虽然微弱，却已足够照亮前路。
而此刻，回到自己工位上的乔肆，看着电脑屏幕上和一诺的游戏好友对话框，摇了摇头，唇边的笑意却再也掩饰不住。
算了，跟个小孩子较什么劲。
看他那可怜样儿。
偶尔心软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吧？
（第十二章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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