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山庄的桃花确实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轻薄的雪。我跟着萧瑟走进庄内，才发现这里早已不是传闻中那般萧索——往来的江湖客三三两两地聚在厅中，有的在喝酒谈天，有的在擦拭兵器，见了萧瑟，都笑着拱手打招呼，一声“萧老板”喊得亲切。
“看来你把这里打理得很好。”我放下行囊，看着厅内热闹的景象，忍不住道。
萧瑟正吩咐伙计给我收拾房间，闻言笑了笑：“江湖人漂泊惯了，总得有个能歇脚的地方。”他转身看向我，“后院有间空着的厢房，阳光好，旁边就是药圃，你若想种些药材，正好。”
我心头一暖，点头应下。雷无桀早已拉着我去看他新练的剑法，司空长风则在一旁慢悠悠地擦拭着听雨剑，偶尔点评两句，庄内一派融融暖意。
日子便这样安稳下来。我白日里在厅角摆个小桌，为往来的江湖人看些跌打损伤，偶尔也去后院侍弄药材。萧瑟多数时候在柜台后算账，偶尔抬头，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落在我身上，四目相对时，他总会微微颔首，眼里带着浅淡的笑意。
一日，有个受伤的镖师被抬进来，后腰上划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不止。我正忙着清创上药，忽听旁边有人低呼：“这伤口像是被‘鬼爪’所伤！”
“鬼爪？”我手上一顿，想起药王谷典籍里的记载——那是一种阴毒的武功，爪风带毒，若不及时清毒，伤口会逐渐溃烂。
我刚取出清毒的药膏，手腕却被人轻轻按住。萧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递给我一个小巧的瓷瓶：“用这个。”
“这是……”我打开瓶塞，一股清冽的药香散开，竟是比药王谷的清毒膏更醇厚的气息。
“前几日去青城山，玄真道长给的，说是能解百种阴毒。”他声音放得轻，“你仔细些，别沾到伤口渗出的血。”
我点点头，依言用药。处理完伤口，那镖师沉沉睡去，我才发现萧瑟一直站在旁边，手里攥着块干净的帕子，指节微微泛白。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他这才回过神，松开帕子，指尖有些发红：“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鬼爪功，与当年伤我的人路数有些像。”
我心头一紧，想起他断过的经脉，轻声道：“都过去了。”
他看着我，忽然伸手，轻轻拂去我鬓边沾着的一片桃花瓣：“是，都过去了。”指尖的温度微凉，触到肌肤时，我脸颊竟有些发烫，连忙低下头收拾药箱。
入夜后，庄内渐渐安静下来。我坐在灯下整理药书，忽听窗外传来轻响。推窗一看，见萧瑟正站在桃树下，仰头望着月色，身形在月光下拉得很长。
“还没睡？”我轻声问。
他转过身，月光落在他脸上，轮廓分明：“在想些事。”他朝我招手，“过来坐。”
树下摆着张石桌，他倒了杯热茶递给我。“其实当年在药王谷，我总想着，若是一辈子都站不起来，就这样赖着你，也不错。”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月色。
我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热气模糊了视线：“那时你可没说。”
“说了，怕你吓跑了。”他笑了笑，眼里映着月光，“后来在雪落山庄养伤，每次喝你给的续脉汤，就想着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好能堂堂正正地去接你。”
花瓣又落下来，落在他的发间。我伸手替他拂去，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耳廓，他微微一僵，转头看我，眸子里的光比月色还要亮。
“叶若衣，”他轻声唤我的名字，“江湖路远，以后的路，你愿意一直陪着我走吗？”
春风拂过，带来满院的桃花香。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想起药王谷的金线莲，想起雪落山庄的桃花，想起那些并肩走过的日日夜夜，轻轻点了点头。
他笑起来，伸手将我揽入怀中。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淡淡的药香和桃花的气息。“真好。”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满足。
远处传来雷无桀打呼的声音，还有司空长风咳嗽的动静，打破了片刻的静谧，却更显得此刻的安稳可贵。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忽然觉得，所谓江湖，所谓天下，其实都不及身边这一方小小的院落，不及眼前这个人。
桃花还在落，月色正好，而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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