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的雨淅淅沥沥,已经下了三两天。屋檐下,人行道,到处都是混合着车尾气的水洼,空气中总有股咸腥潮湿的气息挥之不去,让人心烦。
云诺单手插着兜,站在便利店的收银台前挑选着棒棒糖的口味,好半晌,才跟皇上选妃似的用食指和大拇指从糖堆里拽出一只青苹果味儿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五角硬币,连同那只糖一起推向店员。
店员原本正低头摆弄手机,听见动静,抬眸扫了一眼商品后又瞥向云诺,淡淡地开口:"一块五。"
"啧。"
阳城的物价总是贵的离谱。
出了便利店,身后的玻璃门当啷一声关上,云诺倚在便利店门口,抠开糖纸后,把糖往嘴里一送,抖了抖雨伞上的水再把伞撑开来,一只手举着伞,将伞柄靠在肩上,另一只手垂在身后拖着行李箱,向离便利店不远的小区大门走去。
家门口。
云诺看见摆在自己父亲的皮鞋旁边的另外两双完全陌生的鞋。
他张了张嘴,脑袋"轰"的一下变得空白。
一双黑色高跟鞋和一双白色学生款运动鞋。
老东西。
他其实并不像他父亲所想的那般单纯乖驯又好骗。不用想也可以知道,这老东西果真还是按捺不住寂寞了——就和那路边发春的野狗一样,不堪,下贱。
云诺趴在家门口,在行李箱里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从一套好久没穿过的睡衣里掏出了房门钥匙。他的手在门把手之上悬停了片刻,咬一咬牙,最终还是一拧门把手,推开门踏了进去。
客厅里的景象马上就尽收眼底:大腹便便的男人翘着腿半躺在沙发上,搂着一个生得十分艳丽的女人,两人依偎着看电视里播放的恋爱剧,那女人看见精彩的部分,就在男人怀里捂着嘴笑着花枝乱颤,然后时不时再来个甜蜜的深情对视。
靠。看吐了。
云诺嫌恶地皱了皱眉头,指甲轻轻的嵌进掌心,他努力忍着上涌的反胃感,唤了声:"爸。"
那男女一见云诺显然都愣了一瞬。云崖见到儿子那表情就猜到指定憋不了啥好屁,他干笑两声松开了搂着女人的手,女人却褪去笑意,看起来好似不满,抬起屁股往云崖身边挪了挪,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亲爱的,这位是?"云崖试着抽了抽胳膊,没成想失败了。他只好侧了侧头,凑到女人耳边:"云诺,之前和你讲过的。"
云诺倒也没有多少兴致在客厅呆着。他直直的从两人面前经过,有点吃力地抬起行李箱上了楼。
他走到自己房间的房门前,却见房门紧闭着。他拧了拧门把手,却也打不开。
搞什么?
云诺把行李箱搁在房间门口,下了楼询问云崖什么情况。云崖心虚似的摸了摸鼻子:"你说房间啊,你那间房采光不好,你回来不也有作业要写吗,而且你在这里也住不了多久,我就把东西让赵姨给你搬到阳台旁边那间了。"
"哦。"
莫名其妙。
云诺懒得计较,径直回屋收拾东西了。
把房间整理好时已经临近中午饭点,云诺整个人仰倒在床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摁亮。
屏幕上跳出一条来自几分钟前的消息,是一个备注名为"宁哥"的微信联系人发来的。
宁哥:我到家了。话说你真的回你家啊?之前不是还说不想见到老东西吗。
云诺单手打着字——
一诺千金:"狗逼学校国庆又不让呆宿舍,我一弱男子只身一人在峋城呆一星期?吓死人了好吧。"
宁哥:到也行哦。住不惯来找你宁哥,我让我妈把你那间房收拾一下。
云诺随手按了个"ok"的表情包发过去,砸吧砸吧嘴,把吃干净了的棒棒糖糖棍从嘴里抽出来,往床头柜上丢。
等等。
云诺意识到了什么,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少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