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揽着苏清欢跃下竹梢时，她闻到了他衣摆间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抱紧。”他低喝，黑雾在周身翻涌成漩涡，裹着两人急速下坠。下方是南荒瘴林最浓重的雾霭，树影扭曲如鬼魅，苏清欢听见下方传来妖兽的低嚎，混着苍梧宗弟子的喊杀：“别让他们跑了！大长老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闭气。”谢无妄突然收紧手臂，黑雾凝成屏障，将两人的气息完全遮蔽。苏清欢感觉后背贴上一片冰凉的肌肤——是他心口的魔骨，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落地时，谢无妄将她甩在一棵古榕树上，自己则转身迎敌。
“来得好！”他黑雾翻涌，抬手召出三柄魔剑，剑身上流转着血色纹路，“苍梧宗的狗，也配追本尊？”
为首的白发弟子挥剑劈来，剑气裹着幽冥香：“谢无妄！你私闯仙门，残害同门，今日定要将你拿下！”
苏清欢乘机摸向腰间的心渊剑。剑鞘贴着大腿发烫，她指尖刚触到剑柄，识海突然闪过画面——
【白发弟子的记忆：大长老在密室里掐着个小童的脖子，“告诉谢无妄，想要心渊神女，就拿幽冥令来换。”小童哭着点头，怀里掉出半块玉牌，正是苏清欢的“心渊”残玉。】
“他的弱点在左肋。”苏清欢脱口而出。
谢无妄闻言，魔剑突然转向，精准刺向白发弟子的左肋。对方惨叫坠地，黑雾从伤口涌出，腐蚀着他的仙骨。
“你……你怎么知道？”白发弟子踉跄后退。
“猜的。”谢无妄勾唇，魔气凝成锁链捆住他，“说，大长老在哪？”
弟子咬舌自尽。黑雾里飘出最后一缕残音：“他、他在祭坛……等神女……”
谢无妄甩开尸体，看向苏清欢：“心渊剑认你为主了？”
她这才发现，心渊剑不知何时已出鞘，剑身上的纹路正与她的掌心血脉共鸣，暖融融的热意顺着经脉流淌。
“它刚才……指引我看他的记忆。”苏清欢抚过剑脊，“就像在帮我读心。”
谢无妄眯眼：“心渊剑本就是上古神兵，能引动宿主心声。看来你与它的缘分，比我想象的深。”
远处传来更多脚步声。苏清欢拉住他的衣袖：“快走！他们来了！”
两人钻入瘴林深处。谢无妄的黑雾在头顶织成穹顶，隔绝了追踪的灵气波动。苏清欢借着微光观察四周，发现这里的树木都挂着诡异的黑色符咒，树皮上渗出暗红汁液——是幽冥香的痕迹。
“这里是幽冥使的据点。”谢无妄声音发沉，“苍梧宗与大长老勾结，用活人魂魄炼镇魔灯，供给心魔残魂。”
苏清欢想起陈伯儿子的话：【“黑袍人、锁魂链……”】她握紧心渊剑，“师父是不是被他们控制了？不然为何要守着快撑不住的封印？”
谢无妄突然停步。前方空地上，五个苍梧宗弟子正将个孩童按在地上，往他天灵盖插幽冥钉。
“救命！”孩童哭喊，“我是山下王猎户的儿子！我娘还在等我回家！”
苏清欢心口揪紧。她认出这孩子——前日她还见过他蹲在山脚玩弹弓。
“住手！”她冲出去。
弟子们回头，见是她，狞笑：“又是你这小杂种！大长老说了，抓住你就剥你的皮炼灯！”
谢无妄慢悠悠跟上来，指尖燃起黑焰：“剥她的皮？不如先剥你们的。”
黑焰飞出，瞬间将最近的弟子化为飞灰。其余人大惊，举剑围攻。苏清欢挥起心渊剑，剑身上的纹路亮起金光，竟自动挡下了三柄剑的攻势。
“好剑！”谢无妄赞了声，魔剑舞成风，眨眼间放倒两人。最后那个弟子跪地求饶：“我说！大长老在祭坛炼第九十九盏镇魔灯！他说……等灯成，心魔大尊就能附在苏姑娘身上，踏平仙门！”
“第九十九盏？”苏清欢心头一震，“心渊封印需要九十九盏灯镇压？”
“不。”谢无妄的黑雾裹住那弟子，“是用来献祭，让心魔大尊彻底苏醒。”
弟子突然七窍流血，眼中闪过黑雾：“大长老说……你们都会死……”
谢无妄捏碎他的喉咙：“脏东西。”
苏清欢看着满地尸体，胃里翻涌。她摸出陈伯给的半块玉牌，与心渊剑的纹路比对，发现严丝合缝。
“这是心渊双玉的另一块。”谢无妄凑近看，“当年心渊神女将双玉分开，一块守封印，一块镇魔剑。现在它们在你手里重聚，说明……”
“说明封印快撑不住了。”苏清欢接口，“师父守不住，幽冥使在炼灯，心魔要醒了。”
谢无妄望着她凝重的脸，黑雾不自觉散开些：“所以你需要我。”
“不是需要你。”苏清欢抬头，“是需要真相。”她指向祭坛方向，“带我去。我要亲眼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谢无妄沉默片刻，转身走向瘴林更深处：“跟紧我。那里的怨气，会干扰你的读心术。”
苏清欢握紧心渊剑跟上。越往深处走，空气越粘稠，她读心时开始出现重影——孩童的哭喊、妇人的哀嚎、还有无数被锁在魂灯里的残魂，在她识海里尖叫。
“别怕。”谢无妄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帮你挡。”
他的黑雾裹住她的识海，那些嘈杂的声音瞬间远去。苏清欢这才发现，他的魔气竟能净化怨气。
“你到底是谁？”她轻声问，“为什么帮我？”
谢无妄的脚步顿住。月光穿透瘴雾，照在他脸上。他的轮廓冷硬如刀刻，眼底却有团暗火跳动：“因为你是她。”
“她？”
“心渊神女。”谢无妄低头，黑雾拂过她的发顶，“前世，你为封印心魔，将我推入魔渊。这一世，换我护你。”
苏清欢心口剧震。前世的记忆碎片突然翻涌——月白裙的女子将剑刺进黑衣少年心口，少年笑着流泪：“我会等你转世，再护你一次。”
是她。是他。
“所以……”她声音发颤，“你我本就是……”
“嘘。”谢无妄将她拉近，“到了。”
瘴林尽头，一座血色祭坛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九十八盏幽蓝魂灯环绕着中央的青铜鼎，鼎中翻涌着黑色雾气，隐约能看见张痛苦的人脸——是大长老！
而祭坛最高处，洛清川被铁链锁在石柱上，双目紧闭，心口插着半截幽冥引魂钉。
“师父！”苏清欢冲过去。
谢无妄拉住她：“别急。那是锁魂钉，强行拔会要他命。”
祭坛下，苍梧宗弟子们正将最后几个孩童往鼎里赶。苏清欢读心术扫过，听见他们的哭喊：【“我不想变成灯……”】【“放我回家……”】
“他们在用孩童魂魄炼灯。”谢无妄的声音冷得像冰，“九十九盏灯成，心魔大尊就能借大长老的身体复苏。”
苏清欢望着师父苍白的脸，又看向鼎中翻涌的黑雾，终于明白这一切的真相。
“谢无妄。”她握紧心渊剑，“我要救他。也要毁了这些灯。”
谢无妄望着她坚定的眼睛，黑雾在她周身凝成护盾：“好。但你要记住——心渊的力量，不是杀戮，是共情。”
苏清欢点头。她举起心渊剑，剑身上的纹路与祭坛的青铜鼎产生共鸣，发出嗡鸣。
“以我心，渡众生。”她轻声说。
心渊剑爆发出刺目金光，照破了瘴林的黑暗。
祭坛上的魂灯开始摇晃，鼎中的黑雾发出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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