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打压的命令下达得悄无声息，如同当初施压时一样迅捷。
“晨曦”工作室里，原本紧绷的气氛仿佛骤然一松。之前那几个态度暧昧、若即若离的客户，几乎在同一时间重新表达了明确的合作意向，条件甚至比最初更为优厚。猎头公司对“晨曦”员工的骚扰电话戛然而止，连之前被高价挖走的那名设计师，也隐晦地通过中间人传递了想回来的意愿。
助理安娜将这几天的变化汇报给苏晚时，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欣喜：“老板，傅总那边……是不是放弃了？”
苏晚从一堆设计图中抬起头，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她比安娜看得更深。傅承聿这不是放弃，而是转换了策略。强硬的手段行不通，他便试图用这种“怀柔”的方式，来示好，或者说，来试探。
“通知下去，”苏晚放下手中的笔，语气平静无波，“与合作方接洽，一切以项目和‘晨曦’的利益为优先，不必刻意回避，也无需特别感激。至于那个想回来的员工……”
她顿了顿，眼神里没有掺杂个人情绪，只有纯粹的商业考量：“告诉他，‘晨曦’的大门永远向有才华、志同道合的人敞开。但他需要重新经过考核，并且，薪资待遇按照他离开时的标准，不会有特殊照顾。愿意，就回来；不愿意，祝他前程似锦。”
安娜愣了一下，随即了然。老板这是要将傅承聿施加的影响彻底剥离出去，不让任何外因干扰“晨曦”自身的运行规则和发展节奏。不因打压而退缩，也不因松绑而忘形。
“我明白了，老板。”安娜由衷地敬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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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李秘书正在向傅承聿汇报：“傅总，按照您的吩咐，所有施压都已停止。之前接触过的几家客户已经重新与‘晨曦’接洽，态度积极。另外……‘晨曦’那边，对想回流的那名员工，提出了重新考核且待遇不变的条件。”
傅承聿坐在办公桌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听到苏晚的处理方式，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果然没猜错，那个女人，冷静理智得可怕。她并没有因为他停止打压而表现出任何欣喜或者软化，反而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公事公办态度，将他试图传递的“善意”轻轻推开。
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
“还有，”李秘书继续道，“我们查到，苏晚小姐……夫人她，下个月中旬，会飞往意大利米兰，参加一个国际设计展，并且作为新兴力量代表，有一个主题演讲。”
傅承聿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住了。米兰设计展？主题演讲？他虽然不涉足设计领域，但也知道那个展会的分量。能在那里发声，意味着她和她所代表的“星火”，正在获得国际层面的关注。
她飞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快，还要高。
一种混合着骄傲（尽管他不愿承认）和更深沉焦虑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不能再待在原地，被动地看着她越飞越远。
“帮我安排行程，”傅承聿沉声道，“下个月中旬，我去欧洲视察分公司业务。”
李秘书瞬间明白了老板的意图，心中暗惊，面上却不敢表露：“是，傅总。我立刻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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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的生活重新被忙碌填满。“星火”孵化基地在西区创意园区的装修紧锣密鼓地进行，首批招募的年轻设计师名单也需要最终确定，再加上米兰设计展的演讲准备，她几乎是以工作室为家。
这期间，傅承聿没有再出现在别墅，也没有再用任何方式打扰她。仿佛那晚在车上的对峙和之后停止打压的举动，只是他一时兴起的试探，如今又失去了兴趣。
苏晚乐得清静。她并不关心傅承聿在想什么，在做什么。她的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自己构建的事业版图中。
偶尔，她会从一些财经新闻或商业推送中，看到傅承聿的消息。他出席了某个高峰论坛，傅氏集团又拿下了某个重大项目，身价再度飙升……这些曾经让她觉得遥不可及、象征着权力和压迫的信息，如今看来，却如同另一个世界的烟火，与她再无干系。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仰视他、惧怕他的苏晚。他们是两条平行线，或许曾因一纸荒唐的合约而错误地交集，但终究，要奔向各自不同的远方。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下午，苏晚正在和团队推演“星火”项目路演的PPT，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出现在了“晨曦”工作室的门口。
是傅承聿的母亲，傅家如今实际上的女主人，柳玉茹。
柳玉茹年近六十，但保养得极好，穿着香奈儿的经典套装，颈间佩戴着色泽温润的珍珠项链，仪态端庄，眼神却锐利如鹰。她身后跟着两名穿着黑色西装的助理，气场强大。
前台的小姑娘显然被这阵仗吓到了，有些慌乱地进来通报。
苏晚听到“傅夫人”三个字，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恢复了正常。该来的，总会来。傅承聿改变了策略，不代表傅家其他人也会坐视不理。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对略显紧张的团队成员们安抚地笑了笑：“没事，你们继续。安娜，请傅夫人到小会议室，泡一壶碧螺春。”
小会议室内，茶香袅袅。
柳玉茹打量着这间不算太大，但布置得极具设计感和活力的会议室，目光最后落在了走进来的苏晚身上。她看着苏晚不卑不亢的姿态，从容淡定的气度，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妈，您怎么过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您。”苏晚在她对面坐下，语气客气而疏离，用的是敬语，却并无多少亲昵。
柳玉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并没有喝。“听说你最近很忙，又是公司，又是什么‘星火’项目，还要出国演讲。”她放下茶杯，目光直视苏晚，带着惯有的居高临下，“承聿那边，你倒是顾不上了。”
苏晚微微一笑，迎上她的目光：“傅氏集团事务繁忙，承聿他日理万机，我这边的小打小闹，自然不敢打扰他。”
柳玉茹皱了皱眉，对苏晚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态度有些不满。她不喜欢超出掌控的人或事，而眼前的苏晚，显然已经脱离了傅家为她设定好的轨道。
“苏晚，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柳玉茹语气冷了几分，“你和承聿之间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年轻人闹点矛盾，很正常。但是，离婚这种话，不能随便说，更不能用这种手段来要挟丈夫，博取关注。”
在她看来，苏晚搞出这么多事情，不过是为了吸引儿子的注意，玩的一种欲擒故纵的把戏。
苏晚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变得清明而坚定：“傅夫人，我想您误会了。我提出离婚，并非要挟，也不是为了博取关注。这是我在三年前，嫁给傅承聿那天，就已经做好的决定。如今，不过是履行当年的约定。”
柳玉茹脸色一沉：“约定？什么约定？嫁入傅家，就是你苏晚，也是你苏家的福气！这三年来，傅家可有亏待你半分？你现在翅膀硬了，就想一脚踹开承聿？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傅家确实提供了优渥的物质生活，我从未否认，也心存感激。”苏晚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这份‘福气’，并非我所求。我用三年婚姻，换一个自由身，很公平。至于苏家如何想，与我无关。”
“你！”柳玉茹被她这番“油盐不进”的话气得胸口起伏，她强压下怒火，试图用利益诱惑，“苏晚，你别犯傻！离开傅家，你算什么？就凭你那个小工作室，能成什么气候？只要你安心留在承聿身边，做好你的傅太太，傅家不会亏待你。将来生了孩子，更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傅夫人。”苏晚打断了她，站起身，目光平静地俯视着坐在对面的贵妇，“我的价值，不需要通过傅太太的身份来定义，也不需要依靠为傅家生育子嗣来体现。我就是我，苏晚。我的事业能走多远，是我的本事。至于荣华富贵……”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傲然的弧度：“我相信，靠我自己，也能挣来。”
说完，她不再看柳玉茹铁青的脸色，微微颔首：“我后面还有个会议，就不多陪您了。您请自便。”
她转身，挺直脊背，从容不迫地走出了小会议室，将脸色难看、满心怒火的柳玉茹，独自留在了那里。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柳玉茹看着那扇关上的门，手指紧紧攥住了茶杯。她意识到，这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儿媳”，远比她想象的要难缠得多。软硬不吃，目标明确。
看来，要想让她乖乖回到承聿身边，光靠施压和利诱，是不够的了。
而走出会议室的苏晚，深吸了一口气，将方才那番对峙带来的些许压抑排出体外。她知道，说服柳玉茹，只是闯过了第一关。傅家这座大山，不会轻易让她离开。
但，那又如何？
她的战场，在更广阔的世界。米兰，才是她下一个要征服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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