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那场短暂而客气的交集，并未在苏晚的生活中留下任何痕迹。于她而言，傅承聿已然是翻过去的书页，或许纸张的材质和印刷的墨迹曾留下过印记，但内容早已不再阅读，更不会影响她书写新的篇章。
她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星火”下一个阶段的规划中——建立一个开放式的线上平台，整合全球的设计教育资源、导师力量和项目机会，让“星火”的光芒能够突破地域限制，触及更多渴望成长的女性设计师。这个构想庞大而复杂，需要整合的技术、资源和资金都是前所未有的。
就在苏晚带领团队为这个新目标全力冲刺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出现在了“晨曦”的接待前台。
来人是柳玉茹。
比起上一次在工作室小会议室里见面时那种居高临下的贵妇姿态，如今的柳玉茹，眉宇间明显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她依旧穿着昂贵得体，但眼神里的锐气似乎被什么东西磨钝了些。
前台通报时，苏晚有些意外。她与傅承聿离婚已近一年，与傅家更是早已断了往来，柳玉茹此时找来，所为何事？
她沉吟片刻，还是让前台请柳玉茹到她的办公室。
“傅夫人，请坐。”苏晚起身，态度客气而疏远，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她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布置得极具现代感和专业气息，处处彰显着主人如今的地位和品味。
柳玉茹坐下，目光快速而复杂地扫过办公室，最后落在苏晚身上。眼前的苏晚，气度沉静，眼神锐利而自信，与记忆中那个在傅家别墅里沉默寡言、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儿媳判若两人。一种物是人非的强烈感觉涌上柳玉茹心头。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苏晚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她的时间很宝贵，不想浪费在无意义的周旋上。
柳玉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下，保养得宜的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小晚……我知道，过去很多事情，是傅家对不起你，是我这个做婆婆的，有失分寸……”
苏晚微微挑眉，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等待下文。她可不认为柳玉茹是专程来道歉的。
柳玉茹被她平静的目光看得有些尴尬，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晚了。你也……过得很好。我这次来，其实是为了承聿。”
听到傅承聿的名字，苏晚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平静无波。
柳玉茹观察着她的反应，心中暗叹，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承聿他……他这大半年来，变了很多。推掉了好多应酬，话也少了，有时候一个人能在书房待一整晚。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放不下你。”
苏晚端起桌上的水杯，轻轻喝了一口，语气淡然：“傅夫人，我想您可能误会了。我和傅承聿先生已经离婚，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离婚了。”柳玉茹语气带上了几分急切，“可是小晚，你就不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他真的在改！他现在做的很多事情，都在学着……学着去理解你过去在乎的东西。他甚至在家里推行了不少照顾女员工的政策，这在他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
苏晚放下水杯，看着柳玉茹，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却又无比坚定：“傅夫人，我很感谢您告诉我这些。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傅承聿先生是否改变，是他的事情。而我，已经向前走了很远。”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生机勃勃的城市景象，声音清晰而平稳：“我现在的生活，我的事业，我所追求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充实和快乐。我不想，也不需要再回到过去那种关系里。破镜难圆，覆水难收。这个道理，您应该明白。”
柳玉茹看着苏晚决绝的背影，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徒劳。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懊悔攫住了她。如果当初，她对苏晚多一些宽容和理解，如果傅家没有用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对待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惜，没有如果。
她颓然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我知道了。打扰你了，苏晚。”
她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叫了她的全名，而非带着轻视的“小晚”。
苏晚转过身，对她微微颔首：“您慢走。”
柳玉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背影竟显得有些佝偻和落寞。
苏晚看着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柳玉茹的来访，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湖心，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傅承聿的改变？或许吧。但那已经太迟了。她的心，早已不在原地。她的人生剧本，由她自己执笔，而他的角色，早已杀青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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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茹失魂落魄地回到傅宅，正好碰上从公司回来的傅承聿。
傅承聿看到母亲这副模样，微微蹙眉：“妈，您怎么了？去哪里了？”
柳玉茹抬起头，看着儿子那张酷似亡夫、却更加冷峻的脸，心中百感交集。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什么，出去走了走。”
她不想告诉儿子自己去找过苏晚，更不想转达苏晚那番决绝的回应。那无异于在儿子心上再插一刀。
傅承聿看着母亲躲闪的眼神，心中了然。他大概能猜到母亲去了哪里，见了谁。这大半年来，母亲明里暗里没少在他面前提及苏晚，言语间充满了懊悔，似乎希望能有挽回的余地。
“您去找她了？”傅承聿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柳玉茹愣了一下，随即颓然地点了点头：“嗯……我刚从‘晨曦’回来。”
傅承聿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问：“她……还好吗？”
“好，怎么会不好。”柳玉茹苦笑一声，语气带着复杂的感慨，“她现在可是风云人物，比你在媒体上看到的还要……耀眼。她的公司也气派得很。”她顿了顿，看向儿子，眼中带着心疼和不忍，“承聿，算了吧。她……她的态度很坚决。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你也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傅承聿没有说话，只是转身，默默地朝楼上书房走去。他的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
新的生活？
他的新生活里，如果没有苏晚，那和过去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换一种方式，行尸走肉地活着罢了。
但他也知道，母亲说的是事实。苏晚的态度，他早已领教过。他所有的改变和等待，或许真的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徒劳。
可是，让他就此放弃？
他做不到。
只要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只要她还未属于别人，他就无法说服自己放手。
这注定是一场漫长而无望的坚守。而他，甘愿沉溺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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