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聿从未想过,江晚会逃。
他以为那座用金钱堆砌的牢笼足够坚固,
直到发现她留下的离婚协议和一枚戒指。
“她竟敢...”他捏碎手中的监控平板,
“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抓回来!”
而江晚在暴雨中回头轻笑:
“傅总,你的牢笼,关不住我了。”
---
暴雨如注,砸在迈巴赫的车窗上,模糊了窗外疾速后退的流光溢彩。车厢内,死寂一片,只有雨刮器规律而执拗地刮擦声,一遍遍,像是刮在人的心上。
傅承聿靠在宽大的后座,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左手无名指的指根,那里空无一物,却残留着经年佩戴形成的浅淡戒痕。一场冗长而硝烟弥漫的跨国会议耗尽了他的心神,此刻,只有想到即将回到那栋临江的别墅,想到别墅里那个安静得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却又无处不在的人,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松懈几分。
那座他用奢侈品牌、无限额黑卡、以及傅太太这个无数人艳羡的头衔精心构筑的牢笼,他以为足够坚固,足以将她永远圈禁其中。
车子平稳驶入别墅区,穿过林荫道,最终停在镂花铁门外。管家撑着巨大的黑伞快步上前,恭敬地拉开车门。
“先生,您回来了。”
傅承聿淡淡颔首,长腿迈出车厢,雨水带来的湿冷气息扑面而来,他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她呢?”
管家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声音低了几分:“太太……太太下午出去了,还没回来。”
傅承聿脚步一顿,侧头,冰冷的视线落在管家身上:“去哪了?”
“太太没说……我们,我们也不敢多问。”
一股莫名的不安,如同细密的蛛网,悄然缠上心脏。傅承聿没再说话,大步穿过雨幕,走进灯火通明却莫名显得空荡的别墅。
没有那个总是安静坐在客厅落地窗前看书的身影,也没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他亲自挑选的冷冽香水味。空气里,只剩下昂贵熏香机械散发的、毫无生气的味道。
他径直上楼,推开主卧的门。
一切似乎都和他离开时一样,整洁,奢华,一丝不苟。梳妆台上,她那些简单的护肤品排列整齐。衣帽间里,他让人送来的当季高定礼服、珠宝配饰,依旧熠熠生辉。
可傅承聿的心脏,却在那片极致的有序中,一点点沉下去。
太整齐了,整齐得像是……从未被人真正使用过。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床头柜上。那里,平时只放着一盏水晶台灯和一个他惯用的定制杯垫。
此刻,杯垫旁边,多出了一份孤零零的、与这满室奢华格格不入的白色文件。
以及,文件上,压着的一枚素圈戒指。
傅承聿的呼吸,在那一刻骤然停滞。
他几乎是挪步过去,动作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僵硬。他拿起那枚戒指,很轻,冰冷的金属触感,却像是烙铁一样烫着他的指尖。内侧,刻着他名字缩写的地方,被磨得有些光滑了。
是她戴了三年的那枚婚戒。
他放下戒指,拿起那份文件。
首页,几个加粗的黑色大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的眼底——
离婚协议书。
翻到最后一页,乙方签名处,已经签好了一个名字。字迹清秀,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道,几乎要透纸背。
江晚。
她甚至,没有带走任何他给予的东西。除了那枚,她从未真正喜欢过的戒指,被她留下了。
“她竟敢……”
低哑的三个字,从齿缝间挤出,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深渊般的恐慌。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那份单薄的离婚协议在他手中扭曲、变形。
“先生!”保镖队长匆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语气急促,“调取了监控,太太是下午三点二十分独自离开的,没有叫车,步行往南边方向去了。我们追踪了附近的道路监控,但在……在淮海路中段失去了她的踪迹,她似乎……有意避开了主要摄像头。”
傅承聿猛地抬手,将那份皱巴巴的协议狠狠摔在地上!
他一把抓过床头柜上那个显示着别墅各角落实时画面的监控平板,屏幕上,客厅、走廊、花园……唯独没有那个他想看见的身影。
“逃?”
他低笑出声,笑声阴鸷冰冷,眼底却翻涌着毁天灭地的风暴。
“江晚,谁给你的胆子,嗯?”
五指猛地收拢,坚硬的监控平板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屏幕瞬间碎裂,暗下去的最后影像,是空无一人的客厅。
碎片割破了他的掌心,殷红的血珠渗出,沿着指缝滴落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晕开一小团暗色。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找。”
一个字,像是裹挟着北极的冰碴。
“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抓回来!”
保镖队长心头一凛,立刻躬身:“是!”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傅承聿站在那里,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胸膛剧烈起伏,猩红的眼底是滔天的怒意,还有一种……猎物脱逃后,掌控权失衡的暴戾。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枚孤零零的戒指,紧紧攥在掌心,冰冷的金属棱角,更深地嵌入皮肉。
江晚,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这座城市,乃至这个世界,只要我傅承聿不允许,就没有你的藏身之处!
……
淮海路南段,一条僻静的巷口。
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豆大的雨点砸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溅起冰冷的水花。夜已经很深,加上恶劣的天气,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江晚站在巷口的阴影里,浑身早已湿透,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消瘦的轮廓,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不断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其他。
她抬手,抹去眼前的模糊,回头望向那条来时路,望向暴雨尽头,那栋如同巨大囚笼般、依旧隐隐闪烁着辉煌灯火的别墅方向。
唇边,竟缓缓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浅的弧度。
没有怨恨,没有眷恋,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轻飘飘的嘲弄。
隔着重重雨幕,仿佛穿透了空间,对上了那双此刻必然盛满震怒的深邃眼眸。
她轻轻开口,声音被暴雨声吞没,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带着一丝疲惫,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傅总,你的牢笼……”
“关不住我了。”
说完,她毅然转身,没有丝毫留恋,纤瘦的身影踉跄着,却异常固执地,一步步融入前方更深、更沉的黑暗与暴雨之中。
像一只终于挣脱金丝笼的鸟,即使羽翼被雨水打湿,即使前路未知,也要奋不顾身地,飞向属于她的、自由的天空。
巷口尽头,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雨幕里,车门悄然打开。
雨,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