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渐暗,观众席的喧嚣沉入一片寂静。ave mujica的舞台被染上一片深邃的蓝,仿佛夜幕提前降临。丰川祥子坐在键盘后,指尖轻触琴键,流淌出的却不是预定的旋律,而是一段即兴的、带着微妙生涩感的音符。
三角初华站在舞台另一侧,抱着她的吉他,微微侧耳。这不像祥子一贯精准无比的风格。她抬眼望去,只见祥子面具下的目光似乎没有聚焦在眼前的乐谱上,而是穿透了虚空,落在某个遥远的地方。
初华的手指按上琴弦,即兴配合着加入了一段和弦,温柔地试图将祥子的旋律引回正轨。小睦在察觉到祥子的异常后也加入了这段旋律,而后的海铃和喵梦也紧跟了上来。祥子像是被惊醒,指尖一顿,随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完美的表演继续推进。但初华的心,却被那瞬间的失常轻轻揪了一下。
演出结束,掌声雷动。祥子起身鞠躬,动作优雅却带着机械般的精确,随后便快步走向后台。
“小祥!”初华在储物柜旁追上她,“刚才...你没事吧?”
祥子转过身,Oblivionis的面具已经取下,露出那张总是刻意保持平静的脸,但眼底一闪而过的波澜没能逃过初华的眼睛。
“我没事,不好意思了初音,请帮我和睦她们说一下这次是我的不对,下次我会注意的。”祥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的愧疚,一边整理着乐谱,一边将话题转向日程,“下周录音的最终编排,我晚上会发给大家。”
初华没有让步,她向前一步,轻轻靠在祥子旁边的储物柜上:“小祥刚才弹的旋律...很特别,以前没听过。”
祥子整理乐谱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即兴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很好听,”初华轻声说,像是怕惊走什么,“像星空一样。”
祥子终于抬起头,对上了初华的视线。在那双总是盛满阳光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她看到的是一种温柔的探寻,这让她感到一丝无处遁形的慌乱。自从和初华同居后她早已习惯了初华的陪伴与支持,却从未准备好应对如此直接的注视。
“…谢谢。”祥子低下头,将乐谱塞进包里,“我先回去了,下次演出的剧本还没写好。”
看着祥子几乎有些匆忙离开的背影,初华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一旁吉他的琴弦。
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
初华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在星空下见到祥子,她的眼睛就像最亮的星,指引着她。如今,这双眼睛却藏在了面具之后。
自mujica重新复出后,初华感觉祥子似乎在刻意维持着一种最亲密的距离——物理上很近,心却遥不可及。她们一起写歌,讨论编曲,祥子的意见永远精准、客观,不容置疑。Ave Mujica的成功是她目前唯一的目标,所有人的情感都必须为这个目标尽量让路,尤其是她自己。
一次深夜的练习后,其他成员都已离开。初华回到练习室取遗忘的拨片,却意外发现祥子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中,借着窗外月光,无声地弹着那晚即兴的旋律。她的肩膀微微垂下,平日里那个无坚不摧的丰川祥子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疲惫的、被月光拉长的孤独轮廓。
初华屏住呼吸,停留在门外。她没有进去打扰,只是静静地听着。那旋律比舞台上更完整,更悲伤,像无声的潮水,漫过空旷的练习室,也漫过初华的心。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要怎么探寻,要多么幸运,才敢让你发觉你并不孤寂。
初华最终没有走进那间练习室。她悄然后退,如同从未出现过。她明白了,那是祥子不愿示人的、仅属于自己的角落。而她能做的,或许不是闯入,而是守护这份寂静。
丰川祥子是一个孤独的人,至少她自己认为是这样的,从前的她身边总是围绕着同伴,可是那次丰川家的变故又让她有了一份凌驾于同伴之上的自尊心,这也导致了祥子变得不习惯依靠于任何人,哪怕是那个从小到大一直陪伴在她身旁的绿色身影,亦或是如今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她。
Sumimi的活动结束后,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积满了云,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将初华和前来接初华的祥子暂时留在了安静的休息室里。空气里弥漫着雨水的气味和一种微妙的静谧。
初华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目光落在窗外被雨丝模糊的街景。祥子则坐在不远处,指尖在平板电脑的日程表上滑动,发出轻微的声响,那是她构筑的、不容打扰的世界的边界。
“小祥”,初华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雨声,“最近你为Ave Mujica写的那首《月之银镜》,总让我觉得……像是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什么呢。”
祥子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那是属于‘Oblivionis’的视角,观察着人世的虚妄。”
“是吗?”初华转过头,望向祥子被灯光勾勒出清晰又疏离轮廓的侧脸,“可我听到的,不只是观察。是渴望触碰,却又害怕镜花水月的……温柔。”
“初音”,祥子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御,“音乐的表达需要距离感,过于直白的情感会破坏世界的完整性。”
初华尴尬地笑了笑,但随即又露出了很认真的表情靠近了祥子一点,“其实小祥可以多依靠我一点的,就算不靠我还有ave mujica的大家,我们都能帮你,所以可以不要这么勉强自己吗”
祥子终于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初华。初华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咄咄逼人的探究,只有一种全然的理解和接纳,仿佛在说:我看见了你的孤独,而我在这里。
“……初音,你不明白。”祥子移开视线,声音低沉下去,“有些光芒,靠得太近只会被灼伤。有些轨道,一旦偏离,就是万劫不复。”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重,那是初华始终无法完全触及的、祥子内心深处的阴影。
“我或许是不明白小祥你所有的顾虑,”初华站起身,走到窗边,与祥子隔着几步的距离,一同望着窗外的雨幕,“但我明白音乐,也明白小祥你的音乐。它们在诉说,即使被重力束缚,即使环绕着无法靠近的中心,行星本身,也在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微弱却真实的光啊。”
雨声敲打着玻璃,像是无数颗心在轻轻叩问。休息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交织。祥子放在平板边缘的手指微微蜷缩,那层坚冰似乎在无声的暖流中裂开了一道细缝。她没有再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任由那份被理解的战栗,悄然流过四肢百骸。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也等着和你相遇。
Ave Mujica的专场演唱会如期而至。巨大的月亮装置悬浮舞台,冰冷的哥特氛围笼罩全场。祥子坐在钢琴前,面具将她所有的表情封存,只余下完美无瑕的演奏。
当独奏段落来临,灯光聚焦在她身上时,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落下。流淌出的,不再是原定的华丽炫技篇章,而是那夜在雨中仿佛被洗涤过的《月之银镜》的变奏。似乎是在寻求着什么,此时的旋律变得更为内省、绵长,像一条无声的星河,在寂静的宇宙中缓缓展开。
舞台中央的初华,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她听懂了。这是祥子的回答,是祥子向她发出的试探与邀请,是冰层之下涌动的暖流。她抱起吉他,没有预先的商量,自然而然地加入了一段清亮而温暖的吉他音。她的音符不再是追逐的流星,而是化作了温柔的星云,轻轻包裹、承托着那颗看似孤独运行的行星。
两段旋律在空气中奇妙地融合,超越了乐谱的界限,构成了一场无声的对话。祥子的清冷与初华的温暖,祥子的悠扬与初华的奔放,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观众们或许只觉得这段即兴配合精妙绝伦,但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这是一次灵魂的共振。
在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安可声中,祥子起身谢幕。面具依旧,但当她转向初华的方向时,微微颔首的幅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一些。那一刻,初华仿佛看见,在那张冰冷的Oblivionis面具之下,祥子的嘴角,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环游是无趣,至少可以,陪着你。
演出结束后的后台,依旧是一片忙碌。祥子被工作人员环绕,语速飞快地交代着后续安排。初华正在整理效果器线缆,忽然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一个带着些温热的东西被快速地塞入了初华的手心,初华向后望去只见祥子正朝她投来一个微笑随即便应付起了前来采访的记者,初华打开手心,只见一枚全新的还带着体温的吉他拨片正躺在那里。
初华微微地笑了。她不再需要言语。她会留在她的轨道上,永远陪伴着她的恒星,即使永远咫尺远近,而她的光芒,也终于得到了回应。这瞬眼的光景,便是最亲密的距离。
夜晚初华公寓的阁楼里,祥子动作小心地敲击着眼前的乐谱,生怕吵醒了身旁一直陪着自己写剧本到深夜初华,良久,祥子终于合上了电脑并伸了个懒腰,而后便关上了小夜灯轻手轻脚地躺在了已经熟睡而且还在说着梦话的初华的身边,“那里很脏的…小祥…小祥…哈”,听着身边传来的不堪入耳的声音,祥子尴尬地笑了笑,但她还是轻轻地在初华额头啄了一下,“谢谢你,初音”,说完便抱着初华的一只手臂合上了疲惫的双眼。